那人怎么会想离开东明宫?
在这里,田嬷嬷好歹有资历,想来旁人虽不会如以前那般追捧,但也不至于让她受苦。
可去浣衣局不同,如今田嬷嬷已是没有了管事嬷嬷的身份,想来银钱也不剩多少,不然不至于冒着风险到太子内殿外磕头。
若再进浣衣局,不死也要掉层皮。
可阮瑶也知道现在的小太子是不会说谎话的,也没有坏心眼,他说是田嬷嬷自请,那必然是田嬷嬷自己想要去的。
事有蹊跷,但结果不错,阮瑶对内情也不在意,很快脸上便缓缓露出了个笑容。
她一边帮赵弘整理腰带一边软声道:“多谢殿下宽仁,想来田嬷嬷以后也会感念殿下恩德的。”
就见小太子微微扬起下巴,颇为得意道:“那是自然,我可是个好人。”
阮瑶笑着道:“对,殿下是个大大的好人。”
为了奖励太子殿下的“仁德宽厚”,阮瑶把为了不让他贪嘴多吃而藏起来的蓑衣饼拿了出来。
虽只有三块,但小太子除了掰给阮瑶的那半块外,剩下的一口没留,尽吃进了肚子。
再多的阮瑶就不给了,生怕小太子又撑到自己受苦受罪。
而顾鹤轩听闻此事后,来时又默默留下了几瓶山楂丸,并准备以后找机会跟阮女官说一声溺爱孩子的危害。
现在,还是回去再多找些消食健胃的方子比较好。
待送走了顾鹤轩,阮瑶并未回殿,而是去了自己在外殿时居住的屋子。
之前被调到内殿伺候时,阮瑶来的匆忙,除了几件贴身衣裳外就没带别的。
现在得了空闲,她便回来细细收拾一番。
大抵是因为阮女官身份已不同往昔,屋内并未安排别的宫人,一切都保持原样。
阮瑶进去后的头一件事便是把藏在床下的匣子取出来。
打开,里面是几双鞋垫,几支珠钗,还有被包裹好的三百千。
这些都是阮家人给她准备的。
虽然阮瑶是穿书而来,可她是胎穿,这一世,便是她的新生。
她有父,有母,还有兄长。
阮家父母抚养她长大成人,教她读书知礼。
即使当初的自己脑袋不好使,可二老从未嫌弃过,一直好好教养着,这才使得阮瑶识字,还养出了好容貌。
也正是因为这好容貌,她才被当地遴选宫人的官员看中,随着其他人一并带到京城。
阮家二老舍不得,可那官员把皇宫描绘的富丽堂皇,说阮瑶这样的好模样必然不会吃苦,加上遴选宫人是奉了旨意的,他们拒不得,只能应下。
鞋垫是阮母熬了好几个日夜纳的,珠钗是阮父掏出家底给她置办的,而这三百千,则是阮瑶的哥哥亲手抄来送她的。
或许当不得什么钱,可在阮瑶心里,这些物件无比贵重。
即使当初她还是个傻姑娘,也未曾想过动用,生怕被人抢了去。
这会儿阮瑶已经不怕有人抢,只管拿着自己带来的小包袱皮把这些都给裹好了,连带着另几件衣裳一起包上,准备等下提回去。
这时候,刘嬷嬷往里探了探头,道:“是阿瑶回来了吗?”
阮瑶立刻应了一声,起身笑道:“刘嬷嬷福安,我正想着等下去小厨房呢。”
刘嬷嬷见门开了便试着问了问,见真是她,立刻进来,挽住了阮瑶的手连声道:“当真是你,今早事儿多,都没来得及说说话,也没问你,这些日子过的可好?”
阮瑶知道刘嬷嬷待自己的向来是关心的,她便把那些担惊受怕的事儿都给掩了去,只说:“都好,殿下仁德,待我也和善,自然是一切都好。”
刘嬷嬷原本脸上带着笑,一听这话,神情微微一滞。
而后刘嬷嬷回身将门关了,转身拉着阮瑶去桌前坐下,这才轻声道:“阿瑶,你跟嬷嬷说实话。”
阮瑶眨眨眼,“嗯”了一声。
刘嬷嬷却有些犹豫,想了一会儿才道:“我听人说,现在……内殿就你一人伺候?”
此话不假,阮瑶自然点头。
可刘嬷嬷只觉得担心。
在她心里,阿瑶还是那个干起活儿来不知道累,被人欺负也不知愁的傻姑娘。
宫人之间就罢了,好歹有宫规约束着。
可现在她伺候的是太子,这东明宫里顶顶尊贵的人。
刘嬷嬷已经听人私下里在传了,说是太子殿下对阮瑶一见钟情,如今明面上是管事女官,可早晚都是要纳了的。
纳什么,刘嬷嬷没敢细想。
本想着是别人误传,如今见阮瑶点头,刘嬷嬷只觉得眼前一黑。
得,就留一个人伺候,没事儿也变有事儿了。
好好的白菜被猪……不对。
刘嬷嬷在心里念叨了几遍“老奴失言,太子勿怪”,可到底没能安心。
她在宫里时候久,见多了女子争宠闹出来的龃龉波澜,富贵背后尽然是萧索,多少聪明女子都逃不过,刘嬷嬷自然怕阮瑶吃亏。
不好明着劝,刘嬷嬷便拐了个弯儿:“这条路不好走,阿瑶你要想清楚才好。”
阮瑶以为她说的是伺候太子,心想着换成一般主子自然不容易,可小太子刚刚还把脑袋往她手上塞,她除了要仔细遮掩外,似乎没遇到什么难事。
于是阮瑶便笑着道:“不妨的,殿下待我好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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