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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竹枕着手臂靠在床头,顺手拿了一根烟。烟还未沾嘴,就被亦俏抽走。
    “这么能抽,你不是甜点师吗?”
    “你不喜欢?”他挑眉道。
    “不喜欢。”
    话音刚落,她手心一空,许竹把烟撅成了两半,丢掉。
    亦俏满意的展颜,亲了可爱的他一口,躺倒他臂弯里,又往他颈窝挤了挤。
    她把寿司盒搁在他身上,捏一块吃掉,再捏一块喂给他,就这样分食了一盒。然后她打开草莓蛋糕,又你一勺我一勺的分吃。
    “好吃吗?”她问。
    “刚过及格线。”竹老师评判道。
    “是不是有点太甜?”她吃了一大口。
    许竹轻轻摇头。
    “为什么我每次说甜,你都说不甜?”亦俏纳闷。
    “因为我尝不出甜味。”他轻描淡写的像开玩笑。
    “别逗了,你可是甜点师。”
    “真的。”他眼中的光暗淡了许多。
    她看了他一会儿,他脸上波澜不惊,亦俏忽然有点心疼,“所以你才来了手岛。”
    他垂下视线点了点头。
    “发生了什么?跟我说说?”亦俏轻声问。
    他沉吟了一下,看着她说:“我需要一根烟。”
    烟圈飘向空中,像梦一样扭曲融化,消散开来。
    大脑可能会选择性遗忘一些事,不愉快的事,所以回忆,有时候,挺艰难的。
    许竹本来不是一板一眼的性格。当年,他因为受不了日本裘家制式化的料理观念,才违约出逃。
    拿着外婆的介绍信到了巴黎,他拜在德家学艺。德家是巴黎屈指可数的甜点名家,世代相传,而且德家非常注重培养甜点师的创意精神。
    在蓝带学过西点基础后,德师父让许竹放弃食谱,做你自己的甜点,热爱她!
    许竹有才华又用功,德师傅很赏识他,没过几年就能独自执掌一家店。
    这家位于巴黎第七街的店,没有甜点食单,除几样基础甜点,其余的全都看甜点师发挥,创意每天不同。
    比如今天的甘纳许好就做巧克力慕斯;明天买来的芒果特别新鲜,就做芒果千层。
    总之,按照时令按食材按当天甜点师的心情。
    看似随心所欲,其实顺应天时人心,做出来的甜点格外香甜。
    可事情就出在变化上。
    那天蜂农的车刚好路过,许竹买了两大罐稀少的薰衣草蜜,加在面浆里做了薰衣草味的马德林。
    他记得是个棕色短发的女人,蛋糕刚出炉递到她手上的纸包还很烫,女人高兴的换着手,大叫:“喔!我真幸运~”
    下午警车停在了店门口,许竹被带走了。
    一个牛皮纸袋丢在审讯桌上,半块马德林掉了出来。警察告诉他,有个婴儿正在医院抢救。
    “你不知道不满周岁的婴儿不能吃蜂蜜吗?”警察大声质问:“你为什么不在菜单注明,你这该死的马德林里有蜂蜜?”
    他在拘留所待了48小时后被保释出去,大师姐来接他,告诉他,“那孩子抢救过来了,没有后遗症。”她叫他不用担心,回去好好休息几天。
    许竹说:我在公寓休息了两天,并没有丝毫不适,然后就回了店里,照常烘培做甜点。
    一开始,我发现自己变得小心翼翼,不再改配方,做的都是固定配方的甜点,并在菜单旁注明致敏成分。
    就这样平静的过了一段时日,终于有心情研发新甜点了,可是尝过新品的客人都抱怨太甜。
    我却还嫌太清淡,后来发现我加糖的盎司勺由5克换成了15克。
    我用的糖越来越多,我抱怨供货商糖的质量,直到我把一勺砂糖直接放进嘴里,才意识到是我出了问题。
    我去看了西医中医都没查出问题。
    后来,去看了心理科,心理医生说,我是过于自责导致的暂时性味觉失效。建议我休息,暂时不要碰与甜点有关的一切。
    我问医生什么时候可以恢复?他说:天晓得。
    然而,我周围全是甜点,连住的地方也全是有关的工具和书。
    于是,我辞了职去旅行,去了很多地方。一开始先在欧洲转,还不见起色就跑到非洲埃及,后来回了国,听说这里有个全是疯子的小岛,就来了,然后遇上了你外婆。
    许竹与外婆重逢时,已经开始酗酒,手指上全是烟味。外婆翻遍了所有私藏的古书都没能治好他。
    外婆不忍见他这么颓废下去,先让他在店里帮忙。让他严格按食谱添加糖,做出来的甜点尽管平淡无奇,但至少手上功夫不至于荒废掉。
    有事做他整个人状态变好,酒也逐渐不喝了。
    他在不依靠味觉的情况下,反复做着最基础的甜点。不知不觉的他发现自己能凭借颜色、粘稠度来判断糖味多寡,然后再配合糖镜测甜度,出错率只有5%。
    不能做超出食谱范围的创意甜点,但他至少还能做甜点。就这样,等待着味觉恢复的一天。
    “什么时候能恢复?”两根纤美手指小心地夹起他嘴上的烟。
    “医生说要等我自己肯原谅自己的时候。”许竹淡淡地说,望着头顶的烟散开。
    亦俏看着如此平静的许竹,忽然特别心疼他,也不知怎么安慰,只好吻了吻他,亲吻他的下唇,吻的极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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