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忖再三,老王爷蹙眉道:“若仅是如此,只怕还用不到给罗艺封王吧?”
天子杨俭点点头,又将一卷信笺拿来。
建业三年。
十月二十七日。
羌人与吐蕃人造乱隔天,驻守司隶州河东郡的帝国征北将军,发现突厥人躁动,分裂已久的东突厥人与西突厥人竟有重归于好的迹象!突厥是不同于鲜卑、胡虏、乌桓,或是已经势微的匈奴、羌人,那是帝国严加防御的提防对象,非常强悍的对手,比之北燕丝毫不差,甚至更强些!只是因近些年来,突厥国忽然分裂,内斗不休,这才给帝国时间收拾南梁、北燕,不然,哪里会那么顺利?
老王爷面色凝重。
天子杨俭长长一叹,道:“我召王兄回来时,已经传讯给韩卫骑,要他调遣兵马,驻扎并州……一方面防备突厥人,另外一方面,还得看着罗艺!罗艺这人,别的不说,与突厥人可谓是深仇血海,留下他,总好过一刀杀掉。尤其那还会激起北地民愤,掣肘本就捉襟的兵力……”
老王爷思忖后,道:“陛下可是要我即刻提领兵马,驱逐吐蕃人与羌人?”
天子杨俭点点头,道:“你不去,谁能行?”
老王爷想想,摇头道:“武举之事,利益交换……那些人不想再看我把持帝国兵马,让骠骑大将军去吧!”
杨俭的脸色有些阴沉,倒不是说他对老王爷不满,实在是有感那些世家士族逼人太甚。
良久。
杨俭扭着眉,道:“南方呢?怎么办?”
老王爷抚须,道:“南梁的余孽已翻不起什么浪花儿,犯不上用十万大军去清剿,那样反倒不能成事。伍昭、伍怀彰,叫他去。他是南阳人,对南方较为熟络,南人素闻其勇略,断不敢妄动。不过……他太过刚正,陛下须得派遣御前都督府的辖下三卫助他一臂之力!”
不置可否,杨天子的目光有些幽深,反问道:“王兄真的决定啦?”
老王爷哈哈一笑,道:“我戎马一生,三十余载,早累啦!陛下还是容我歇息歇息吧!若……若真的是帝国有难,需要我,我自然不会推诿。便是爬,我也得爬上战场,咬下敌人一块肉来!可眼下帝国人才辈出,是时候给年轻人机会不是?”
老王爷说的洒脱真诚,使得天子杨俭更加感慨。
靠山王一脉是天家杨姓中,极为特殊的存在,从开国至今,世代能人辈出不说,尽是些肱骨之臣。两百年来,哪怕有诸如孝皇帝时的山穷水尽,靠山王一脉也从未生出过异心,忠心耿耿的很。所以,历代皇帝从来不疑心靠山王,恩宠有加,不断维护。哪怕诸如现在的老王爷,名为卫骑大将军,实则行使大将军之权,手握虎符,总领天下兵马,说句不好听的,他登高一呼,跟着造反的只怕都不在少数。就是这么个情况,杨天子依旧信赖他,从来只嫌靠山王担子不够重呢!
一位是天子。
一位是王爷。
说完国事,都不怎么高兴。
于是乎。
索性不再去想那些糟心烂肺的事儿,开始说些高兴的东西。
“今日大军还朝,那红面长髯的美髯公,当真英武了得啊!”,杨天子连连赞叹道:“还有那鲜卑族的勇士宇文成都,啧啧!”
老王爷得意的一笑,道:“最近的青年俊杰,可真是不少,那关云长与宇文成都只不用说,尚有张文远、雄阔海等人,乃至于罗艺的独子罗成,都是能让人耳目一亮的人物。这些人,若是能够好好打磨打磨,百年内,帝国的江山都会稳如磬石!”
杨天子眼睛转转,老脸上略带狡黠色:“王兄与我传讯,北伐之人皆可赏,唯独二人不可。一人是你,另外一人……吴守正对吧?怎么说?人家可是‘过五关、斩六将、单骑千里,护送公主’的大英雄,连灭亡北燕,都要数他功劳最大的!如此压制他,不太好吧?”
老王爷哼哼着,郁郁道:“什么大英雄!那小子就是个标准的无赖流氓,跟南宫兴云一个德行!不同的地方在于,南宫兴云出身豪门,他出身于寒门,南宫兴云不曾有他那般勇武罢!”,话锋一转,老王爷道:“陛下暂时还是别打他的主意,反正帝国现在并不缺人用。我得把他带在身边,好好调教调教。”
杨天子捻捻短须,啧啧道:“我知你是担心他坑俘的事情被人攻讦,就算破国之功与其相抵。那……他出使燕国,阵斩敌将六人,把曦月接回来的事情,怎么算?这事儿是天下皆知,若不能给封赏,岂不要寒了天下人心?你说是不是?再有,他曾经做鹰扬卫的时候,同样立下不少功绩,消灭弥勒教,破获荥阳粮仓失火案等等,都是有数的大功呐!”
老王爷那么一想,可不是,人家要是总立功,你还什么表示都没有,那怎能行?就算是暂时的压制,也得有个度啊!
思量着,老王爷道:“陛下觉得……”
杨天子笑道:“让他参加武举,告诉他,若能夺魁,我正好数功并赏,封他……他不是不满十八岁吗?那就冠军侯!”
“封侯?”
老王爷花白的眉毛一挑,觉此封赏太重。
杨天子摇摇头,道:“冠军侯的确意义非凡,可它毕竟是个虚衔儿,并无封地与其他,依照他那些功绩,哪里是重啦?”
“还是先不告诉他的好!”,老王爷咧嘴道:“那小子门道鬼的狠,恐不择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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