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业三年,十月二十六日。
大隋帝国,英武侯,卫骑大将军韩擒虎。率兵再次攻杀燕国国都易京城,一日即克。燕国平北将军孙凤鸣、武威将军李展。率众投降。入城,卫骑大将军韩擒虎率人大肆捕杀燕国皇族,疏于管制手下士卒。易京城,又一次饱受苦难侮辱。
建业三年,十一月一日。
自大隋帝国,靠山王,车骑大将军杨云飞率兵十万北上伐燕,刚好两月。燕国被全面占领,兵马大元帅罗艺独木难支,兵众十五万,被困冀州隋国巨鹿郡博陵,四面皆敌,粮草告罄,士卒不得已杀马充饥。饥肠辘辘者,甚同袍割肉相食,惨不忍睹。
……
当世两大名将对决,本应该是精彩纷呈,你争我夺,为天下侧目。赢者,加封天下第一名将头衔儿,取走一切,青史留名万古传。输者,虽败犹荣,纵不能闪耀夺目,亦能够以悲情英雄面目,为人景仰钦佩,代代传颂。可惜,可惜,可惜。
只怕罗艺与杨云飞是万万没有料到,事情居然出现那样蹊跷的、诡异、难以想象的变故。叫人是万万不能接受,却又不得不去接受;叫人万万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去相信。一切……都显得太突然啦!由不得不感叹一声——人算,不如天算!
如果说,大隋帝国灭掉南梁,是因为南梁积弱已久,内乱中给予大隋帝国可趁之机,被一举破灭。那么,燕国能有今天,唯有说是“天意使然,如之奈何”。谁能想到?哪怕是天下间最有智慧的人都想不到是这么个结果吧?强横一时的燕国,竟二月灭亡!干脆利落!
饿。
憋屈。
真的饿。
无比的憋屈。
真的无比的饿着憋屈。
便是现在的燕国兵马大元帅罗艺。
大军断粮已有三日,别人且不言,罗艺自己就足足两天没一口东西下肚,整个人都是飘飘悠悠的感觉。饥肠辘辘且忧愤交加,人要是能好才怪,罗艺再也撑不住,病倒卧床。他的倒下,更意味燕国最后的擎天一柱,再承受不住,狂澜已到,大厦倾折……
丰神如玉,意气风发,那在两国交战前,千骑卷平岗,对大隋靠山王发出邀战的罗艺,已然不在。燕国兵马大元帅,成为过去。现在的病榻上,唯有一个头发花白,神情枯索,双目无神的老人。他在自责,自责自己的一切,尤其在军营中传出“成也罗艺,败也罗艺”的风言风语之后。
“疯了!真是疯了!”
“这样下去不行!少保!让我们问问大将军吧!”
“大元帅到底怎么了?我要见大元帅!”
中军主帐之外,燕军将校吵吵嚷嚷个不停。
若非摄于罗成与燕云十八骑镇守,少不得冲将进来,直面罗艺。
像是个死人,罗艺什么都没听到一样。
这时——
“报!!!”
“大元帅!隋军靠山王约见!”
因饥饿,连士卒的禀报声都显得中气不足。
帅账内,依旧没有声息。
帅账外,燕军将校,窃窃私语。
“第几次了?第几次了?”
“从前日便开始,每隔一个时辰便一次……靠山王,好生心诚啊!”
“是啊!我军断粮三日,再没口吃的。就得吃人啦!瞧瞧!瞧瞧!刚才被人咬的,真是疯了!”
“不能这样等下去,我们要见大元帅!”
“对!我们要见大元帅!”
“我们要见大元帅!我们要见大元帅!我们要见大元帅……”
数百将校齐声大吼。群情激昂。
罗成玉面一寒,喝道:“你们要干什么?哗变吗?”
“少保!你看看我们现在的样子,连拿刀都哆嗦,怎么哗变?”
“隋国靠山王现在已经可以出兵击破我们,却并没有,为什么?他已经展现足够多的诚意啦!”
“大元帅,您已经为燕国做得够多啦!为什么不最后再替十五万弟兄的性命考虑考虑啊!”
聒噪声、叫嚷声。如同夏日炎炎里不会停歇的蝉儿。
“让他们进来吧!”
一声微弱的声音,仿佛带着莫名的魔力,使得所有人都住口。默默的站好序列,恭谨的走入大帐。
罗艺闭着眼睛,眼角泪水自流,悲愤道:“光翊将军就义前有言。‘燕国有断头将军。无投降将军’,你们……”
有人情难自禁的悲戚,跪在地上道:“大元帅!末将不怕死!可……可燕国已经没了!早就没了啊!您看看我的手臂!”,他撸起袖子,那是好大的一块儿血肉模糊,吓人的厉害:“弟兄们已经饿疯,草根、树皮、甚至羊皮垫子……能吃的真的都吃光啦!现在,有些人割肉互换、有些人干脆吃观音土。甚至……甚至有人去刨腐烂的尸体!大元帅!我们……真的撑不住!我们不是不想为国尽忠!我们实在是不知为何人尽忠,实在是没有力气去尽忠啊!”
一番话语。真情流露,不知多少人因此落泪。
罗艺睁开眼睛,幽幽一叹,道:“成儿!扶我起来……”
……
上沅水岸。
靠山王杨云飞未着兵甲,只穿长袍,负手而立。
伍昭、关羽二人,百步外静立。
老王爷仰头望天,他一连等待三日,很是沉得住气,他笃定,罗艺一定会来,无论是何原因而来,终究要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