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探花郎,凭什么要被这样的人家拉进污潭?
“昭哥儿,无论外面闹出什么事,除非你自己真心不想再认我这个娘,不想再认你爹,否则谁也别想把你从娘身边抢走,便是全京城的人都拿血脉孝道来压娘,娘也不会听他们的!”
孟昭回来后,这便是阿娇对长子说的第一句话。
孟昭跪到母亲面前,红着眼眶道:“儿子从记事起就只有一个娘,除非娘先不要我,儿子绝不会离开娘身边。”
阿娇哭着抱住儿子,她既养了孟昭,就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扔了他!
赵宴平一回来,就被阿娇、初锦围住了,孟昭安静地站在椅子旁,一双清墨似的眸子无声地注视着父亲。
赵宴平关上厅堂的门,一手握住阿娇紧张颤抖的手,视线掠过女儿焦急的脸,然后看着长子道:“我审过了,昭哥儿的确是王遇安的骨肉。”
孟昭闻言,垂下眼帘,一只手握成了拳。
在他第一次明白养子是什么意思时,孟昭有想过生父生母是什么人。这世道抛弃女婴的人家很多,但丢掉一个健康男婴的少,孟昭便忍不住猜测,也许他的生父生母有什么仇家,为了不连累他,所以才将他送到了灵山寺下。
这是小小的孟昭幻想过的最让他好受的一种可能。
可是今日,他的嫡母突然出现,告诉他,他只是一个因为内宅争斗被抛弃的庶子。
赵宴平先快速解释了长子的具体身世,生父是王遇安,生母是当年王家一个小丫鬟,因为不知道孟昭是否想认那个身不由己才生下他的生母,赵宴平暂且只用丫鬟代替,并没有提及孟昭生母姓甚名谁。
孟昭素来温润平和的脸上,连最后一丝血色也没了。
他竟然连普通的庶子都不如,只是一个禽.兽男人酒后欺.凌婢女所生出来的孩子,生父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生母也根本不想要他,是被那利欲熏心的外祖父、外祖母逼着生母生下来的,一出生就送去王家还钱了。
他脸色这么差,阿娇心疼得直掉眼泪,抱住孟昭道:“昭哥儿别管他们,你是娘一手拉扯大的,那些人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初锦也从另一侧抱住了哥哥。
赵宴平见儿子还算冷静,接着说了他平息此事的办法。
为了让儿子好受些,赵宴平替王遇安说了一些好话,也是事实,王遇安从始至终都不知道孟昭的存在,今日之事全都是邹氏擅自抖搂出来的,王遇安愿意配合赵宴平的计划,说明王遇安对素未谋面的孟昭有几分父子真情,希望孟昭过得好。
孟昭明白父亲的意思,他脸上露出几分轻松,然而心里并无任何好转。
王遇安再如何想补救,都改变不了当年他强.暴了一个可怜婢女的事实。
不过王遇安怎么想,孟昭不会认这个生父,不会领他半分情,如果不是父亲拆穿了王遇安、邹氏的谎言,如果不是父亲愿意出一千五百两银子替他善后,王遇安还想把他当傻子糊弄,还想塞一个假生母给他。
扶母亲、妹妹站好,孟昭跪到父母面前,目光坚定地道:“父亲,母亲,你们抚养儿子成才已属不易,如今儿子能独当一面了,无颜再用你们辛辛苦苦攒下的积蓄。儿子已经想好了,儿子不会认他,也不会见他,但儿子的骨血是他们给的,儿子会去找债主商量,由儿子替王家还债,算是还了他的生养之恩,债务还清之时,儿子与王家再无任何关系。”
阿娇又哭又骂:“你这是什么话,你是我跟你爹的儿子,我们替你还债怎么了?再说也不是白将银子给他,是借他的,三年后他还不上,还有王家的宅子铺子收上来,那么好的地段,早晚能把银子都赚回来,你去还债才是白白送银子给他!”
孟昭还想再说,赵宴平扶起儿子道:“我知道你长大了,但在父母眼中,孩子永远是孩子。昭哥儿,你真把这里当家,就听父亲的,明日我带银票去王家签契书,签完这事就算过去了,你继续在翰林院做事,旁人的闲言碎语不必放在心上,只要你能跨过这道坎,谁也奈何不了你。”
他的手搭在孟昭肩上,宽大的手掌衬得十九岁的探花郎肩膀依然单薄。
赵宴平并没有用多大力气,那如山的父爱与关怀却压得孟昭目光模糊。
他咬牙隐忍,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说了,泪便会夺眶而出。
多大人了,孟昭不想再在父母面前哭。
赵宴平明白儿子的感受,握一下他的肩膀道:“明日还要去翰林院,先去休息吧。”
孟昭转身便走。
初锦想要追上去,被赵宴平用眼神制止了。
“初锦也去睡吧,我跟你娘说说话,等会儿让你娘去安慰你大哥。”赵宴平看着女儿道,儿子肯定还需要更多的安慰,但那个人只能是阿娇,做儿子的,尤其是即将成年的儿子,只有在母亲面前能肆无忌惮地哭出来。
初锦听懂父亲的意思了,擦擦眼睛,退了下去。
“你还要跟我说什么?”阿娇一心都在长子身上,如果赵宴平没有要紧事,她这就去追儿子。
赵宴平走到她身边,牵起她手道:“我借五百两给王家,你不会怪我吧?”
阿娇瞪他:“什么时候你还操心这个?那是我儿子,别说五百两,五千……五百两?你刚刚不是说要借他们一千五百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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