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丫鬟们走了,阿娇看看沈樱,再看看翠娘,一个变成十八岁的大姑娘了,虽经历了家中惨变父亲离世却不改其自信乐观,一个虽然也十六岁了,但仍然单纯率真像个小丫头,熟悉与亲切的感觉扑面而来,仿佛大家从未分开过。
“小樱快坐,翠娘你也别哭了,再哭昭哥儿还以为我欺负了你。”阿娇扶正翠娘,笑着道。
翠娘一边瞅着阿娇,一边拿帕子抹眼泪。
她哭的时候,沈樱早已仔细打量过阿娇一遍,此时终于有了开口的机会,沈樱由衷地赞叹道:“两年不见,姐姐美貌不变,气度却更加雍容,我都快不敢认了。”
阿娇笑道:“我一个小铺子东家,有什么雍容的,你快别乱夸。”
翠娘突然连连点头道:“姑娘夸得没错,姐姐就是雍容了,瞧着就像官家娘子!”
“合着你们是商量好了一起过来夸我的吗?”阿娇指着右边的椅子,让翠娘也坐。
翠娘可没忘了自己丫鬟的身份,如果不是官爷与姑娘再三警告她不许用旧称,翠娘都不会叫阿娇姐姐这么亲昵的称呼。
阿娇与沈樱面对面坐着,翠娘就站在沈樱一侧,一边笑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阿娇看,像个小呆子。
阿娇问了问沈樱进京路上可否顺利,都是家常闲话。
孟昭突然从院子里跑过来,要娘亲陪他玩。
沈樱盯着孟昭看,见这孩子脸蛋白净,眉眼漂亮,怎么看都不像那种随随便便就能在街上捡回来的孤儿,沈樱心中一动,有个念头越想越觉得可能是真的。
等孟昭又被带到院子里,沈樱摸摸头发,笑着问阿娇:“姐姐,我头发乱了,能否借你的梳子一用?”
阿娇领会了她的眼神,单独带沈樱去了内室。
一进来,沈樱就激动地拉住了阿娇:“姐姐你跟我说实话,昭哥儿是不是你自己生的,其实是你与我大哥的骨肉?”
阿娇口中若是有茶,肯定会笑得喷出来,嗔沈樱道:“说你老成稳重,你又来犯傻,别说我怀不上孩子,就算我怀上了,我离开时肚子平平,哪能生出昭哥儿这么大的孩子来?昭哥儿可都满两岁了,你大哥也见过他,真是他的,他能不认?”
沈樱又没生过孩子,她也看不出孟昭有多大,一激动就想错了。
猜测失误,沈樱面露失望。
阿娇垂眸安慰她:“别急,等你大哥找到香云姑娘,就会娶妻生子,给你添个小侄儿了。”
沈樱见她说这话时都不敢看自己,不由问道:“姐姐真的不介意我大哥成亲再娶?”
阿娇看傻孩子似的看着她,笑道:“瞧你说的什么话,我与你大哥的事都过去了……”
沈樱打断她道:“姐姐忘得快,我大哥可没忘,知道我们今日要过来,昨晚、今早他又分别嘱咐了我们一遍,让我们谨言慎行,不许给你招惹麻烦。他是闷葫芦,你的事什么也没与我说,今天看到昭哥儿我才知道姐姐竟然存了不再嫁人的念头,既然姐姐不想再嫁,那我就想什么说什么了,若姐姐不喜欢听,我再闭嘴。”
阿娇没有不喜欢听,她只是觉得,沈樱可能误会了。
“你大哥从来都是外冷心热,他那么嘱咐你与翠娘,只是单纯地关照我,没有别的意思。”阿娇澄清道。
沈樱苦笑:“我能不了解他?再喜欢你都不肯说出来,姑太太要接你进京过好日子,他一心为你着想,痛痛快快地写了放妾书,翠娘还说他一句道别的话都没跟你说,好像根本不在意你走,可你们的马车还没出城呢,他就给自己憋吐血了,昏倒在地上,差点没吓死我们。”
阿娇怔怔的:“他,他吐血了?因为我走?”
沈樱点头。
阿娇呆呆地坐到椅子上,思绪又被沈樱的一番话带回了江南那座小宅子。
赵宴平吐血了,说明他舍不得她走,那他为何承诺老太太……
“我以前承诺过你的,从始至终都作数。”
“老太太病得严重,我会尽量哄她,言语上可能会让你受些委屈,你别往心里去。”
他进京后说的话,与以前说的同时响起在耳边,再想到那两包被他当成幌子的碧螺春,想到他消瘦的脸庞,阿娇心里一疼,终于意识到,自己错怪他了,他赵宴平,根本不是那种会在娶妻前将旧人无情赶走的男人。
“姐姐,你心里也还有我大哥,是不是?”沈樱坐在阿娇对面,怅然地道。
阿娇看着沈樱,就在此时,院子里传来了孟昭清脆的笑声,无忧无虑的。
阿娇也笑了笑。
有也好,没也好,终究都是分开了,阿娇只愧疚自己误会了他,却并不后悔搬到京城开始新的生活。这种不用担心会被人抛弃,不用在感情里患得患失的安稳生活,虽然偶尔会觉得孤单,会希望身边有那么一个人陪着,却踏实自在,远比那人在身边,却又不会完全属于她的滋味儿好多了。
“罢了,不提了,你大哥官升得这么快,以后会娶到更好的姑娘,我是真不想琢磨嫁人那些事了。”阿娇目光平和地道,转而问起沈樱还会不会继续开胭脂铺子的事。
沈樱见她刻意回避,便也不再追问,就算阿娇还喜欢兄长又如何,关键还要看兄长怎么想,是等找到姐姐后就来提亲,还是顾虑子嗣只想纳阿娇做妾却又无颜开口,反正沈樱是一点都看不出来。这么一对比,沈樱突然发现,兄长是个好哥哥,对心上人却不够体贴,谢郢那样干干脆脆地来提亲,反而讨人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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