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桌前想了一会儿,把针线筐从木箱里拿了出来。自从有孕,祝问荆就把针线筐收了起来,如今他走了,倒是没有人拦着她了。
可是她还记得祝问荆“少绣花”的叮嘱。
她又把绣花针放下,转而又想起祝问荆写的和离书,不由得有了些怨气,她要是真的听话,昨日就应该把自己的名字写上!
她愤愤的拿起了绣花针,一针一线的绣起衣裳。她答应过祝问荆,以后要给他做许多衣裳,可是除了那一件,阿橘再也没有绣过了。
一则因为绣绢花都顾不过来,二来是还要照顾妙妙,如今两样事情都不用做了,她自然有了时间。可是她宁愿忙起来,阿橘叹了口气,开始认针。
许久之后她才停了下来,揉揉发酸的眼睛,扶着腰去院子里和药药玩。
药药因着以前腿受过伤,只敢小心的跑几步,跳起来是万万不敢的,阿橘也无事可做,带着药药跑跑跳跳倒是也算是件趣事。
过了两日药药就敢小心的跳起来了,阿橘的衣裳也快绣完了,她准备这几个月闲下来的时候都用来绣衣裳,可惜眼睛不允许。王婶听说她一直在绣,也劝她不要着急。
阿橘这才作罢,把快绣完的衣裳收了起来。
“最近村里有人病了,”王婶开口,“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个……”
阿橘沉默了一会儿问道:“王豫是在村里治病吗?他有没有事?”
“皮实着呢,”王婶不在意的说道,“不用担心这个,你好好养胎。有四个月了吧……这日子过得可真快。”
阿橘嗯了一声,“王豫平常都做些什么?”她迫切的想要知道祝问荆的情况,但是他音讯全无,只能靠着只言片语反复猜测。
“这……”王婶不欲多说,但是她也知道她不说的话阿橘会胡思乱想,只好捡了些能说的说了,至于那些危险的一概不提。
阿橘静静的听完,一言不发的回了屋。
他现在肯定忙的脚不沾地吧,阿橘试着说服自己,他那么厉害,他救过那么多人,肯定会平安无事的回来。
阿橘躺到床上,想象着祝问荆此时的模样,满足的闭上了眼睛。
此时在越州的祝问荆已经两天两夜未合眼了,他一来到越州就去看了江谷草,已经结了果子,只等着果子自己掉下来,就能救许多人。
只是他能等,病人等不了,善安堂里的病人每天都有人被抬出去,又进来新的。
祝问荆很忙,根本没有空余的时间分给阿橘,他知道阿橘给她写了信,但是一直没有时间回她。直到用江谷草的果子救治了一部分人,这才能喘上口气。
阿橘的信里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琐事,她不会写的字就画了个画代替,祝问荆想象着阿橘咬着毛笔冥思苦想的模样,低低的笑了一声。
她的画不难懂,他连蒙带猜也能看懂个大概。看完了之后他又仔仔细细的念了两遍,正想回信,又有事情找他。
他也只来得及把信妥帖放好,然后继续去忙。
等他终于有空回信的时候,已经是离家三个月后了,善安堂的病人逐渐减少,他松了口气,终于有空坐下好好地给阿橘写回信。
这几个月里,每当有片刻闲暇,他都会想一些准备写给阿橘的话,生怕到时候又有人打扰。只是等到真正坐下来的时候,祝问荆才发现不需要那些只言片语,他就有许多话想对阿橘说。
他自然报喜不报忧,提了几句在越州的生活,又洋洋洒洒的写了几页孕中的注意事项,还有问她近日过得如何。
一口气写完了,祝问荆搁下毛笔,有些犹豫要不要再加上几句话。但是他知道阿橘容易多想,所以不敢说太放肆的话,不然惹的阿橘哭了,他也不能过去哄她。
不过想她,是他每日都在心里做的事情,一连做了千遍万遍。
阿橘收到信的时候,恰逢容兰生产,她没有去,隔着数十道墙为容兰祈福。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从门外递来一封信,阿橘里翻来覆去的看了两眼信封,知道祝问荆平安,她就放下了心,把信封塞进了怀里。
只是容兰生产让她心神不宁,她原本不想这么早看,但是想了想,还是回屋把信封拆开了。
这封信足足有五页,阿橘捏了下信纸,生怕又看见祝问荆写什么让她大吃一惊的话。这次她学聪明了,先粗略的翻了一下,才认真的看了起来。
第一页是祝问荆在越州的生活,阿橘反复看了三遍,虽然他的用词都是稀松平常的,但是阿橘心里还是一直在怦怦跳。缓了好一会儿,她开始看第二页。
这一页就正常多了,说的是常安和徐清婉的事情,城里吃不饱饭的人太多了,常府跟着官府一起开了私库,救了不少人的燃眉之急,徐清婉也每日帮着施粥。
末了才说,徐清婉有了身孕。
这是个好消息,阿橘笑着又看了一遍,才打开第三页。没想到剩下的几页都是叮嘱她的话,阿橘看着祝问荆在信中难得絮叨的模样,不由得笑了两声。
最后信的末尾才提了一句,问她最近如何,这就是盼着她的回信了。
阿橘反复看了几遍,把他叮嘱的话记在了心里。末了又叹了口气,他说这么多有什么用,还不如在她身边陪着她,哪怕一句话都不说。
但是她和祝问荆这段时间,甚至一直到她生产,都不会再见面了吧。阿橘留恋地抚摸着信纸,纸上似乎还带着他的温度,她的眼泪大颗大颗的滴落下来,浸染了信纸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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