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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衡拧着眉,比冷着脸面无表情的时候更让人觉得害怕,沉默了一个时辰后,他才开口:“于溯,夫人这两日可有异处?”
“属下愚笨,未察。”于溯道,若是洛氏有异处,那最先发现的该是陛下。
良久后,陆衡又道:“她现在什么都不要。”
于溯越发不解:“陛下是觉得夫人该要些什么才是正常的?”
陆衡微微颔首,她什么都不要,现在却在主动靠近他,对他好,但又藏着什么,他们之间有一种奇怪的东西横在中间。
昨日洛氏紧张陛下的模样大家都有看到,于溯忍不住道:“属下觉得,夫人现在是紧张陛下的。”
陆衡眉眼一沉,面色十分奇怪地看向于溯,道:“她先前都是害怕我避着我,只有有求时,才会壮着胆子靠近我,而现在,她慢慢地向我靠过来,可却没有提任何要求。”
她甚至把剩下的天机丸给了他。
但,同时,她也再次拒绝了他。
于溯是真的对男女之事不太了解,尤其是陛下和洛氏这般复杂的感情,他默了好一会儿,才有些犹豫地说:“属下觉得,一个女子关心自己的夫君,紧张自己的夫君才是正常的,反倒是夫人先前才是不正常。”
他顿了顿,略低了声道:“夫人喜不喜欢陛下,在意不在意陛下,陛下自己应当能感觉出来。”
陆衡面色极奇怪地沉默,许久后,他扯出一抹自嘲的笑,道:“我以前以为她爱我,她看起来也像爱我,我以为我们会有一辈子,但她告诉我,她并没有爱我,她离开了我。”
于溯沉默,陛下的怀疑和担心,并不是没有原因。
陛下以前只是个无权无势的被废了双腿的王爷,活了今日,明日还不一定能睁开眼,谁也不知道陛下是会死在陆晟郑氏手里,还是先病死在静王府里,可那个时候,在所有人看来,洛氏都是爱陛下的。
他们以前也一直觉得洛氏是爱陛下的,所以栖梧行宫那事,他们完全不敢相信,可事实却真的是那样的。
陆衡脸上的那抹难看的笑没了,唇角浮现出一抹苦涩,道:“于溯,我不知道我现在是不是自作多情,是不是又误会了她,我以为的,其实并不是真的。”
于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衡的嗓音很低,带着一些嘶哑:“比起爱我在意我,我现在反而觉得,她是在同我道别,以一种特别的方式同我道别,她要离开我。”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的想法荒诞可笑。
于溯听出陆衡藏在自嘲下的是深深的害怕,他忍不住道:“陛下怕是想多了,夫人不会再离开您的。”
“你不是她。”陆衡看向于溯,不是她又怎会知道她心中如何想。
于溯便道:“属下虽不能猜到夫人心中所想,但属下知道,只要陛下不允,夫人便不会再有机会离开。”
陆衡紧皱着眉,又好一会儿后,道:“你说的对,没有我的允许,她再也走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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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几日便是七夕,绣房将为窈窈赶制的衣裙送来,请窈窈试衣裳,侍女捧着的衣裙全是现下时兴的款式,各类绣花颜色都有,甚至还有几身默刹小衫长裙,窈窈看得眼花。
蓦地,绣着玉兔糖葫芦的浅海棠红掐腰裙入了窈窈眼中,与旁的裙子比起来,这条裙子的刺绣无疑是最新奇的。
窈窈看着那裙子愣了愣,玉兔糖葫芦?这是什么搭配?现在的匠人都这般有趣?
岑悦瞧出窈窈很心仪这裙子,便禀道:“这些都是公子为夫人选的,夫人喜欢这个款式吗?这还有好几条也是这个刺绣的。”
她说着,让捧着玉兔糖葫芦裙子的侍女上前来。
窈窈轻讶一声,愣了好一会儿,而后又抚着衣裙上的玉兔糖葫芦,忍不住笑了,原来是陆衡选的,她一时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感觉:“这还真是……”
她说几个字又停下,面上的笑却是没有停下过。
岑乐看出窈窈很喜欢,笑着禀道:“公子说,夫人的兔子不吃胡萝卜,吃糖葫芦,让绣娘将刺绣换了。”
“这是什么歪理。”窈窈抚着那玉兔糖葫芦笑得停不下来,“奇奇怪怪,可可爱爱。”
岑悦忍不住打趣道:“夫人说的是公子还是这衣裙?”
窈窈取了海棠红的那条裙子往身上比,旋了个身,看着镜中的自己笑:“我不告诉你们。”
岑悦岑乐抿唇偷笑,她们明白了。
岑悦又问道:“夫人,那这些裙子?”
“都留下,我穿。”窈窈弯了眉眼,她拿着那条海棠红裙子问二人,“这条我穿好看吗?”
岑家姐妹笑道:“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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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衡与于溯刚聊完,岑乐便来书房请他回房去,道是窈窈寻他,请他回房去。
陆衡一怔,自将窈窈带回身边,这是窈窈第一次差人寻他。
他心里虽是疑惑,但回房的速度却是快得不行,半盏茶的功夫不到,就从书房赶回了房间,房中并没有伺候的人,只窈窈一人坐在罗汉床喝着茶,穿着他为她挑选的裙子。
窈窈有些惊讶,她没想到陆衡这么快就回来了,在她看着陆衡的这会儿功夫,陆衡已经到了罗汉床前了,窈窈想了想,挪了位置分陆衡坐。
她昨晚拒绝了陆衡,她以为陆衡会生气,但没有,陆衡尊重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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