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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胥二起身,两人终于在此刻毫无顾忌地对视。
    上一次见面,她是八岁的公主,她是十三岁的将门虎女。她们一人喜欢读书,一人喜欢舞枪,各有所爱。此时再重逢,她是守在孝陵的皇贵太妃,她是相府操持内外的相爷夫人。
    “胥姐姐。”
    “小公主。”
    汤凤忍着泪笑着道:“你这一身的打扮我真的看不习惯,你以前从来不喜欢穿裙子的。”
    胥二无奈:“时过境迁,我哪里还是当年那个跨马游街的胥家二小姐呢。”
    南疆风气虽淳朴但也十分开放,很多女子会着男子的装扮骑马射猎,有时候上街也是一身男装,自有一番潇洒俊逸。南疆并入了大夏,不知那边的女子现在是否还会那样打扮,是否已经被大夏同化。
    “公主,你我能活下来便是背负了家国仇恨在身。当年最后一战我被父兄掩护侥幸逃脱,带出了一队人马,如今他们已分散各地潜伏,等大夏一乱,咱们就有机会复国了。”胥二激动又期待地看着她,“经营这么多年,我们的实力壮大了不少。等时机一成熟便由你来号令南疆子民,咱们杀回去,将当初失去的全部夺回来。”
    复国,这实在是一个美好又遥远的梦。
    胥二看出她的恍惚,上前一步道:“公主,难道你就不想回家吗?这些年咱们虽报了家仇,可亡国之恨还在,咱们苟活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能重新回到那片土地吗?”
    “胥姐姐,不是我不想,实在是百姓们经不起折腾了。”汤凤平静地看着她,“这十七年大夏与南疆已融合一体,我们要是复国得牵扯进多少无辜的家庭?他们受了战乱终于平静下来,我们何必又要去掀起这个伤疤呢?”
    “可就算是没有我们也有其他人!前有庆王,后面还会有瑞王西南王,他们哪个不是雄心勃勃?大夏与西宁一战已经大半年了,死了多少伤了多少?难道没有我们这些人的伤亡就可以避免了吗?”胥二激动地劝道。
    汤凤不忍:“他们是他们,可我不想做这个罪人。”
    “什么是罪人?拿回自己的东西叫罪人吗?公主,你是南疆王室唯一的血脉了,你身上背负的不只是你一个人的想法!南疆建国五百余年,难道王室列祖列宗就甘愿将自己的心血这么奉送给他人吗?”
    她们彼此说服不了对方,再过多纠缠下去只会是徒耗时间。
    胥二难过地看着她:“你是南疆的小公主,是唯一能继承王室遗志的人了。你好好想想,你的父王和母后,王兄王姐,他们在地底下甘心吗?”
    汤凤咬住下唇,太过用力,舌尖已传来了血腥味儿。
    “公主,我虽筹谋多年,训练了上万的士兵,可没有你,他们只能隐藏在村庄小镇,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庄稼汉。”胥二叹气,眼底有诸多的不甘。
    “我知道。”汤凤转身,看着黑黢黢的荷塘,犹如自己此刻的困境,“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好好想想。”
    “不管怎么样,我都听你的。”胥二说。
    汤凤低头,苦笑一声。
    她与胥二的立场既相同又不同,她们对大夏怀有相同的仇恨,可消解仇恨的方式却不同。她只关注那些出尔反尔的奸臣贼子,而胥二是想在同一个战场上找回当年丢掉的东西。
    历史的车轮早已碾过,她若是执意倒退,不知道又要扯进多少人的性命。人生太短了,一瞬间就是一辈子,她真的要将这些人的性命与仇恨紧紧相连,让他们短暂的一生都消耗在一个复国之梦上面吗?
    她头疼不已。
    当晚,回到承乾宫的汤凤发起了高烧,太医想了很多办法都无法将烧退下去。
    “这不仅是受了风引起的外热,还有内热。”傅太医道,“两股火气在她身体里,这样下去人要被烧坏的。”
    床上,汤凤面色带有不自然地潮红,嘴唇干裂,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
    莲藕守在她的身边,不停地更换湿帕子。
    傅太医正开着方子呢,养心殿的人就来了,说皇帝自从宴席散后身子有些不适,请傅太医过去看看。
    傅太医匆匆开了方子递给莲藕,道:“陛下那边还有事,我就先走了,你照着方子煎药服下去,若是没有好转再来找我。”
    莲藕接过方子,指尖发白。她知道,这是皇帝在刁难娘娘,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
    承乾宫的太医散得干干净净,大约是读出了皇帝的心思,不愿再留在这里伺候。小金子气得朝他们的背影狠狠地啐了两口,转过身拿了莲藕的方子,亲自跑去太医院抓药去了。
    眼瞧着汤凤的温度降不下,莲藕急得要哭。
    “水……”床上的人突然出了声。
    莲藕赶忙将她扶起来,端起一旁备好的蜂蜜水喂给她:“娘娘,慢点儿喝,小心呛。”
    喝了水,汤凤的意识有几分回笼,眼前虽雾蒙蒙的,但她也知道身边守着的只有一个莲藕而已。刚刚迷迷糊糊的听见了皇帝把太医叫走了,她便挣扎着清醒了几分。
    “你去,拿几坛酒来。”汤凤有气无力地说道。
    莲藕顾不及多问,照着她说的做。从前承乾宫藏了许多好酒,存放的地方莲藕是清楚的,可打开库房门一看,空空如也。她不信,依次推开了所有库房的门,这么大几间的库房,空得像是能听见她的喘息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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