蚩尤见了瑶姬的动作,侧首问她:“怎么了?”
瑶姬心中有些烦乱,便敷衍了一句:“没什么。”
旁边姓凤的城主见蚩尤时时注意瑶姬的动静,动不动就说悄悄话,不由打趣道:“殿下同新夫人感情真好。”蚩尤矜持地笑了笑,瑶姬嘴角一扯,却也未反驳什么。
往后的时间瑶姬兴致缺缺,蚩尤坐在上首不怒自威,喝着城主不断敬过来的酒。只嘴角噙着三分笑,显得他不至于那么高傲难以亲近。
当夜,瑶姬早早回了城主特意安排的豪华客房,蚩尤被盛情的城主拉着同当地豪绅多喝了几杯,回来时,已是半夜。
瑶姬被吵醒,她睁开眼隔着珠帘看到蚩尤被扶进来的身影。
那扶进来的小厮被他挥退,战神慢慢走向床头歇着的新婚夫人。
瑶姬看着他走近,明明觉得不合适,却觉得实在困倦,连眼皮都睁不开,只轻声道:“你回来啦。”
她说你回来啦,仿佛他回到她身边,天经地义。于是蚩尤便道:“嗯。”
空中浮着淡淡的酒气,瑶姬皱了皱眉,却并不醒来。蚩尤看了她半晌,未见她有其他动静,便自失一笑。
瑶姬觉得似乎有什么触了触她的眼皮,温柔如春风过境。
第二日醒来,瑶姬只从空中还浮着的些微酒气判断出蚩尤昨晚回来过。
今日瑶姬准备逛一逛这百鸟城,蚩尤本想陪她,但被瑶姬劝住了,她道:“我看些女儿家用的东西,你跟着实在不大合适。”
蚩尤想了想,便道多带几个人出去。
瑶姬于是带了几个城主力荐的婢女,坐了软轿去了百鸟城最繁华的集市。到了集市,她下了软轿戴了帷帽,身后跟了一群扈从。
她支使几个婢女城南城北地跑,待到身边只剩下一个叫小螺的婢女时,又装作落下了锦帕,叫那婢女去给她从软轿上拿来。
那婢女有几分犹豫,却被瑶姬连唬带骗地糊弄过去,转头真去替她拿锦帕。瑶姬于是混入人群中,在各个摊位徘徊了一会儿,便渐渐走向人烟稀少处。
待走入一条小巷中,她便忙又隐避了起来。
有人一直在跟着她,待那人向里走进,未找到要找的人,一回过身,便见那女子站在不远处看着他,道:“看来你是在找我。”
瑶姬见到那个人时,还以为是尾生复生了。
然而那人却绝不是尾生,尾生死在她的面前。他由她亲自埋葬,她再清楚不过了。
那人朝她笑了笑,道:“阿仞姑娘,小生这厢有礼了。”
瑶姬眉头一剔,那个神态那句话,实在是再寻常不过,但是此时此刻的画面,像极了她在镜中看的尾生和阿仞的第二次相见。
书生从家里抱了琴来,递还给鲛人少女,然后便同她行礼,说:“小生这厢有礼了。”
瑶姬心中漫起悲伤,她的眼中,似有泪要落下。
那人一步步走近,瑶姬兀自沉浸在悲伤的记忆中,不防他走近突然出手死死扣住她细嫩的脖颈。
鲛人一族虽然能歌善舞但在水族中身体算是偏弱的,而上了岸的鲛人更是比不得寻常人类。那人心中有恨意,用了十成力道双手扣着她的脖颈把她推到墙边,恶狠狠道:“都说海妖善于迷惑人心,我哥哥遇上了你,便被迷的失了性命。当初你既应了他的约,何以迟迟不现身,亏他为了你,暴雨淹来仍死死守着,最终落了个抱柱而亡的下场。”
他知道他哥哥同鲛人少女的事,他早早在说好的地方等着接应他们。然而一直未等到他们相携归来。
雨势越大,他的心也一分分沉到了底。他冒雨赶至,却在那桥下见到了那个女人自云头奔下来抱着兄长的尸身哭。
她和她身边的男人一身喜服,而他的兄长,却已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那一场约,赴的不是情人之约,而是死神之约。
他们不是凡人,他斗不过他们。于是便隐在远处,看他们带走了兄长的尸身。而待他看到兄长的墓碑,便在磕了头,在碑前立了誓,要替兄长报仇。
如此一路辗转,来到了北海,寻找着复仇的机会。
直到听说玄帝的六皇子带着新娶的夫人要去百鸟城巡视,总算让他找到了机会。百鸟城城主为宴请六皇子广招乐师歌姬,他花了些银钱便轻松混入其中。
宴席上那一曲不过试探,却已是让那个女人坐立难安。
总算她不是完全的没有心。
他想着这一切,手上不由加了些劲。
瑶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肺腑之间火辣辣,而喉头却有干燥的腥味,她眼前闪现出一片白光。
恍惚间似乎听到了那时听到的琴声和萧萧马嘶。
然而下一秒,她便被放开了,有一双手稳稳地扶住了她。有金戈之声响起,险象环生间瑶姬立刻喊道:“住手!”
保护她的侍卫却并不听她的,直到身边那一把熟悉的声音响起:“住手。”
那些侍卫训练有素听令行事,饶是如此,依然伤了那人。
她整了整衣领,摆脱蚩尤的搀扶,慢慢踱步到那人面前。他们压着他迫他跪在她面前,瑶姬蹲下身,同他对视道:“你哥哥的事,是我对不住他。”
那人抬起一张同尾生一样的脸,惨声笑道:“我今日来行刺你,便没想着活着回去。你诱我现身,我如今栽在你手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用你说这些惺惺作态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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