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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不是柏炎在一侧,柏子涧当下都想伸手捂嘴惊讶了。敢情这柳致远是气势汹汹回家闹着要休妻,要和离,实则是被苏锦这出温水煮青蛙给煮了?
    还一句话都不好说。
    先开口要和离的是他,哭天抢地不干的又是柳家的老太爷和柳家的老太太,这横竖恶人都让柳致远给做了,最后苏锦呈情,字字句句说的都是孝道,旁的一概不提……
    柏子涧咽了口口水,其实今日真不必侯爷掀桌子的一出,苏锦亦能将柳致远给噎得够呛。
    当下,所有人应当都看出柳致远的脸都涨成了猪肝色,一直拿着手中的和离书,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好赖,还是新晋的探花郎呢……
    今日这真要是和离了,这柳致远可怂大了。
    但要是没和离成,这柳致远怕是更怂了一回。
    又尤其是当着侯爷和他的面,他这新晋探花郎的面要往哪儿搁?
    柏子涧只觉今日似是看了一出好戏,眼前这一幕让他这个军中的副将都觉有些过瘾。左右现在骑虎难下的人是柳致远,和离吧,丢人,人苏锦提出和离的理由同他一分关系都没有;不和离吧,打脸,谁刚才一口一个休妻和离的,眼下倒好,被人给和了……
    柏子涧顿觉苏锦看似娇软一女子,实则这绵里藏了针,你若真要一拳打去,被扎了还不好吭声;可你若不打出去,像柳老太爷和柳家老太太这样的,同苏锦又能和谐相处,尤其是柳家这位老太太还思维清奇,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情都敢做,却能这般信任苏锦,足见苏锦平日里是为老太太着想过的。
    老太太又不瞎。
    柳致远这般冷落苏锦,苏锦却并未因为柳致远的缘故就对柳家家中的长辈怠慢过。反是不卑不亢,亦得了家中长辈的信赖。
    柏子涧心中对苏锦好感颇升。
    柏子涧忽然想,侯爷先前那桌子,掀得当真有些多余,似是……特意欺负人柳家似的……
    柏子涧眉头皱了皱,瞥目看向柏炎。
    柏炎是未想过苏锦会同柳家提和离之事,且字字句句说的都是柳家长辈待她亲厚,苏家家中又是如何光景,旁人连劝都不好劝。
    柳致远是钦点的探花郎,又是钦点的翰林院编纂,不日是要入京赴任的,若苏锦同他一道入京赴任,便更无法兼顾平城苏家之事。柳家是书香门第,哪有劝人不孝的?
    打蛇打七寸,苏锦这劲儿拿捏得将将好。
    柳家的人不仅不好劝,也劝不了。
    和离之事是柳致远先提出的,柳致远苏锦两人都有意愿,柳老太爷也想明白了。
    一屁股呆坐回椅子上,心知苏锦此事已无力回天。
    老太太怕他气到,一面起身给他缓背,一面念着,老爷子,老爷子你倒是说句话啊……
    但柳老太爷哪里还好说什么话?
    柳家这是造了什么孽,柳致远才将高中,这家中就要和离了,到最后,逼自己妻子和离的名声都担在柳致远身上,整个京中会如何看待柳致远?整个远洲城又会如何看待他和老太太柳王氏?
    这些年苏锦在远洲城替柳家攒下的这些名声与人情,旁人都看在眼里,若是苏锦真同致远和离了,致远娶了周家的女儿,那光是那些名声和人情都会将他与老太太给生吞了。
    柳老太爷窝心。
    致远糊涂啊!就一个周穆清,将他,将柳家至于何种境地!
    眼下,分明还得罪了平阳侯府,他在京中的仕途又当如何!
    太多的厉害关系,柳老太爷甚至都来不及细想,但光是想想方才的数条,就知这回柳家受得震荡不轻。就致远这般心性,日后还如何在京中,在朝中混迹?
    柳老太爷根本无暇再去想旁事,只是呆坐着,皱着眉间,不断摇头摆手,亦不应老太太柳王氏的话。
    老太太干脆也同柳老太爷一般,一屁股呆坐回椅子上,也不吵,也不闹了。
    连柳老太爷都无法劝阻之事,她一个妇道人家又如何劝阻?
    一个儿子,一个儿媳,都有意和离,她一个做母亲的,还能如何?
    柳致远捏着手中的和离书,是想开口说同意和离之事,但见柳老太爷同老太太的模样,却觉喉间被万千藤蔓封住了一般,亦不知晓开口能说什么?
    和离是否真同父亲母亲所说,太仓促了?他亦未想清楚过后果?未想清楚过父亲母亲和柳家在远洲城,在柳家和王家的亲戚中要承担的压力和非议?
    但穆清等了他三年。
    如今他好容易高中,说好的要给她名份,穆清还在京中盼着。高中前,他日日想的不都是高中之后为穆清正名吗?
    他分明憎恨苏家,憎恨苏锦,也憎恨她强。占了穆清的位置三年,让他亲手做了辜负的恶人,也让他在周家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他不是今日要亲手做个了断吗?
    为何还要犹豫?
    柳致远捏紧手中的信笺,心一横,眉头一皱,沉声道:“按手印吧。”
    柳老太爷和老太太柳王氏都惊住。
    柳致远咬牙,闭眼咬破手指,在纸上盖了个鲜红的指印。
    “你……你!”老太太却是近乎气晕,“不活了,不活了,这家都要散了,还让我这个老婆子如何活!你如今是越发能耐了,也不将我这个母亲放在眼里了,我的话你不听了,薄面你也不看了,更不会管我这个母亲的死活了,你……你好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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