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到韩府,夏远在客厅相待,厅门虚掩,乔景走到厅前,心又不禁砰砰跳了起来。
不知怎的,她直觉夏远找她是为了裴舜钦的事。
“夏叔叔,好久不见……”
乔景在门前静立一瞬,握了握微凉的手,推开了厅门。她微笑着向夏远一礼,但看到夏远分外严肃的神情,笑容就霎时凝在了脸上。
“小小姐。”夏远正背着手在厅内来回踱步,他见乔景来了,忙立定向乔景拱了拱手回礼。
乔景此时已经确信夏远不是为了什么好事儿来找她,她强撑着笑道:“夏叔叔特地来风州一趟,是有什么事情?”
她有些慌乱地抿抿唇,不及夏远开口就又带着期盼地看着夏远猜道:“是不是爷爷有事儿托您特意来告诉我?”
夏远不回答乔景的问题,只是为难地扯了扯唇角算是笑。
“京城都好……”夏远客气说着,抬手请乔景坐下,“小小姐,我们坐下说话。”
不是京城的事,那就只能是裴舜钦的事儿。
乔景的脸色一下变得苍白。
她克制着自己慌乱急促的呼吸,眼睛看着夏远坐下,紧张地咬了咬下唇。
“还……还真像是煞有其事的样子。”她故作轻松地打趣,好像她这样说话,夏远就真的只是装成煞有其事的一样。
夏远对乔景这话没什么反应,脸色依旧严肃。
他沉默坐下,手指轻轻敲了下扶手,似是在考虑着措辞。
夏远常年在外征战,早已被淬炼得稳重坚硬,乔景从他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猜不到任何想法,只能安静等着他开口。
一段不长不短地沉默过后,夏远沉稳觑一眼乔景,冷静道:“小小姐,我再三想了想,觉得这个消息还是由我告诉你比较好。”
乔景听到这话心像被人轻轻扯了一下。
她皱眉忍住情绪,不等夏远再说便径直问道:“是关于他的事吗?”
夏远没想到乔景会问得这般直接,但这种场景早已触动不了他了,于是他镇定又果断地点了点头。
有消息总比没消息好。
乔景悄悄安慰着自己,不自觉握紧了手。
“他受伤了吗?”她望着夏远的眼睛问,想让自己显得镇定。
夏远摇了摇头。
但他这个动作丝毫不能让乔景宽心,因为与此同时他的眼睛里再显然不过地流出了同情和惋惜。
乔景的身子不由自主地轻轻晃了晃,她一把握住扶手稳住身体,纤长的手指用力得指甲都泛起了一片白。
“那他是怎么了?”
夏远深深叹了口气。
坪关是涿州以西一个很重要的关隘,东族在坪关据守不退,夏远攻打几次无果后,便派了裴舜钦前去支援。
一战之后,东族将领关鲁弃城而逃,因关鲁参与东族皇族间的权力争夺,知晓许多东族秘辛,裴舜钦引兵去追,结果就遭遇了东族埋伏。
夏远说到此处,乔景就知道了他接下来要说什么顺理成章的话。
她眼圈儿通红,有些倔强地说:“可他跟我说的是他去昆东城修葺工事,不会有什么危险。”
夏远不禁语塞。
乔景也不想要夏远给她解释裴舜钦为什么对她撒这个谎,因为她知道裴舜钦在撒谎,也知道他为什么要撒这个谎。
她没有戳穿他,是因为她没有想过他不能圆谎。
夏远翕动了下嘴唇,似是有话要说,乔景此时此刻不想听他或怜悯或歉然的话,便有些高傲地微微摆了摆头。
“然后呢。”她低声追问。
乔景比夏远想的远要冷静理智,他有些钦佩地看了眼面前这个纤弱精致的小辈。
据逃出来的小兵说,他们与东族在林中恶战一场,关鲁负伤而逃,裴舜钦带着为数不多的人继续深追,然后就没了音信。
夏远说着惋惜地摇了摇头,“他们交手的地方是个离东族边界不远的深山老林,我派人在那附近仔细搜寻了半月,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一无所获……”乔景喃喃重复着,已经黯淡的眼睛有闪起了点光亮。
“所以……,所以只是没找到他是吗?”
她忍耐着向夏远确认,话音却有压抑不住的激动。
夏远不置可否地歪了下头。
就裴舜钦这种情况,一般有三种情形,一是他成了东族俘虏,一是他死在了无人之地,还有就是万分之一的他活了下来,但选择了远走高飞。
可是裴舜钦不会为了活命向东族屈节,也没有理由活下来却不和他们联系。
见惯了生离死别,夏远深谙长痛不如短痛这个道理,他委婉提醒乔景道:“是,可是就我们知道的消息来说,他去追关鲁的时候,身上带了伤,所以……”
他一摊两手,向乔景递了一个不言自明的眼神。
乔景脑子里一片死寂,她死死盯着夏远,想要再问她些什么,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夏远是乔用之的得意门生,因此夏远算是个看着乔景长大的长辈,乔景的年纪同夏远的女儿相差无多,夏远被乔景这模样触动到了,便放软了语气安慰她道:“小小姐,我还会再派人去找的。”
先前夏远用公事公办的口吻同乔景对话,乔景还尚能支撑得住,但他这下流露出长辈的关心和柔软,乔景心里的悲意一下就控制不住地决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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