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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几日,裴舜钦带着陆可明与数名办公之人前往风州,到得风州时已近子时。众人疲惫不堪,裴舜钦和陆可明因为此行能和韩缙重逢,所以还颇有精神头。
    裴舜钦见接应他们的司理官没将他们带去知州府,而是一违常规地将他们领去了关驿,不由相问原由。
    “大人多恕,韩大人因伤势过重于前日去世,现下州府混乱,不宜暂居,只得委屈诸位这几日住在此地。”
    韩清与死了?!
    裴舜钦同陆可明当即交换了一个惊诧的眼神。
    “知州大人故去了?!”陆可明不可置信地确认。
    司理官面容哀恸地点点头,又说:“当日风州危急,大人在城墙上亲自擂鼓督战,不幸被一流矢射中左胸。大人捱过半月,到底是于前日再坚持不下去了。”
    裴舜钦听司理官这话听得心惊。
    “节哀……”他讷讷说着,想到韩缙担忧不问,便说:“实不相瞒,我两与韩大人的公子同在青崖书院就读,不知现下他可安好?”
    司理官忙答:“大人放心,韩公子无恙,先正在府中主理丧事。”
    “那就好。”裴舜钦点头说着,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第二日一早,裴舜钦便同陆可明换了身素净衣裳一同前去韩府吊唁。
    前夜他们进城太晚,在夜间还看不清楚风州的现状。及至第二天从官驿出来,看到城中人影寥寥,野草丛生,城墙坍圮毁坏过半,才明确感知到了这座城不久前经历了什么。
    两人沉默走在路上,陆可明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以前没和东族打仗的时候,朝廷特开风州为商塞,我记得小时候家里有几个粗使侍婢就是从风州采买回来的东族人。”
    裴舜钦眸光微微一闪,心中五味杂陈。
    自大齐建朝以来,基本上就是与东族三年战七年和,争战之时,双方都会俘虏对方的老百姓为奴,陆可明所说的东族侍婢,多半便是俘虏。
    异族奴在齐朝贱籍中排到最末,比之牲畜还不如,就是被主人打死也没人会在意。
    但他们到底是人,不是畜生。
    裴舜钦自问若是他的家人被掳到异邦为奴为婢,任人宰割,他也是会豁出命去报复的。
    说话间两人到得韩府,终于见到了在正在守丧的韩缙。
    半年不见,韩缙比之在青崖山上时长高了不少,脸上亦脱掉了不少稚气,不过是因着这半年的际遇,神情颇是悲郁,不似之前那般天真纯和。
    裴舜钦知道韩缙母亲早亡,除了一个姐姐并无别的兄弟姐妹,现下他父亲故去,而他又只有一十六岁,便想询问他是否有需要的帮忙的地方。
    灵堂之上不好说这些,所以他提前写好一封信,临从韩府出来前交给了韩府的下人,结果韩缙当天晚上就来了官驿。
    韩缙身着孝服,进门见到裴舜钦面有讶然之色,便同他解释道:“我知道现在出门于礼不合,但非常时期行非常事,我确实有急需你帮忙的地方。”
    裴舜钦在信中说的“倾力相助”自然不是一句虚话。
    “说。”他干脆道。
    “我有两请。一,是我爹走前再三叮嘱过要照顾好留在风州无法逃走的老弱妇孺,现下风州物资匮乏,我求你回延州后向夏大人说明此事,给他们一个安置。”
    “二,韩家世受国恩,我不可以置身事外,所以我求你看在昔时同窗的情面上,将我引荐给夏大人,哪怕要我做一个小兵我也心满意足。”
    裴舜钦不曾想过向来优柔的韩缙会变得这般果决坚定,他正色起身,躬身向韩缙一拜。
    “裴兄!”
    裴舜钦比韩缙年长三岁有余,韩缙不懂裴舜钦为何忽然如此,慌得赶忙扶住了裴舜钦的手臂止住了他。
    裴舜钦微微叹了口气。
    “风州地处要扼,若不是令尊守住了城。风州要是一破,估计直至百隘关之前的几个城镇,近万百姓都要陷于东族之手。”
    “这一礼是我做为小辈拜给令尊的,韩大人勇武爱民,实在让人动容。”
    韩缙听得这话顿时红了眼眶。
    他哽咽道:“我爹说过‘此乃吾土,当死守之。’你不必拜他,他也不会想受你一拜,因为他就觉得这是他理所应当要做的事情。”
    韩缙说罢,不等裴舜钦再言就回了他一礼。再起身时,已是泪流满面。
    韩缙的两个请求,第一点裴舜钦自是义不容辞,第二点他却无法遂了韩缙的心愿。
    不是他不想将韩缙引荐给夏远,而是因为战场刀剑无眼,而韩缙素来文弱,家中有只有一个长姐,他不忍他置于险地。
    但他晓得韩缙现如今的情况肯定听不进他反对的话,只能退而求其次地同他说与其急着上阵杀敌,不如先完成他爹的心愿,尽自己熟悉当地情况的优势,先在风州当地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韩缙听了他的折中之法仍有几分不愿意,他劝他劝到一半,忽而听得阵脚步声疾响,随之就听到了陆可明在隔壁大声叫嚷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裴舜钦一惊,出门察看情况,就见几个士兵堵在陆可明房间,还有一个他脸熟的夏远手下姓曹的参军。
    陆可明见裴舜钦来了,不悦一扬眉,不客气道:“裴舜钦,你问问他们怎么回事儿?怎么上来就要带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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