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舜钦放下手里的茶杯,朝她自然一伸手,说:“那行吧,这事儿就这样了。”
“嗯。”
乔景懵懂答应一声,给自己也倒了杯茶,裴舜钦见她半晌没反应,不由气笑了。
他是大善人,那么好心白做事吗?这小子果然是养尊处优惯了,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他抖着手直白道:“钱啊,笨蛋!买东西不要钱啊,打点人不要钱啊!”
乔景一口茶呛住,立时羞得脸都红了。
她在家要什么说一声就有人送到她面前,刚刚着实没想到要给钱。
“要多少?”她忙不迭地拿钱袋,生怕裴舜钦误会她是想赖账。
裴舜钦眼睛一转,伸出了手掌。
这是五两?十五两?五十两?还是五百两?!
乔景实在没什么概念,她懵懵看着裴舜钦,裴舜钦翻个白眼,用力道:“十五两啊!”
“啊……哦。”
她赶紧拣出两粒银锭放到裴舜钦手上,裴舜钦憋着笑将钱揣好,朝她一抱拳,大笑道:“多谢了兄弟,以后有这种事儿还找我啊!”
乔景立马反应过来自己被坑了,但银子已经给了,她也不好意思再要裴舜钦交出来。
果然他还是比我厚脸皮!她忿忿地想。
有了屏风,乔景的日子一下好过了许多。
晚上回到寝舍,她将宽大的屏风一拉,房间差不多就被隔成了两间。裴舜钦说到做到,从不跨进她这边一步,就是有事要说,也是先敲屏风,等她探出头再说话。
不过乔景不想让自己的行动显得太古怪,是以一直都是到睡觉之前才拉起屏风。
辛九山一般早上讲学,下午让学生们自己读书或命题做文章,日子单调又乏味,乔景却很喜欢这种悠长从容。
书院里的学生大都是官家子弟,乔景知道这些人家对子弟的教养有多么严格,是以一开始还担心自己身为女子,学识会比不上书院的学生。结果不想用心读下来,她发现自己不但不比他人差劲,反而在写文作赋上更为得心应手。
以前在深闺,教授她的先生虽然认真讲解,却一直不喜欢与她议论道理。乔若同裴舜钦一样,平日看到书就头疼,与她谈不了两句就要跑,访秋和问夏堪堪识字,家里唯一能懂她几分的,就是祖父乔用之了。
在京城时乔用之政务太忙,她极偶尔才能和祖父畅谈一番。搬到宣城后的一年多,乔用之尽心教导她,她如饥似渴地读书,勤奋得仿佛是要上京赶考的学子。
虽然她晓得她身为女子就算通晓诸子百家、四书五经,这辈子也上不了考场。
辛九山鼓励学生们讽议朝政,评论官吏,乔景因为父亲乔襄现正在朝中大力推行新政,便特别留意大家的看法。
少年郎大多热血,书院里有学生赞同新党,也有学生维护旧党。朝中每推一政,书院里必然有一场激烈锐利的交锋。
只是这一切都与裴舜钦无关罢了。
不管讲堂里学生们怎样你来我往,唾沫横飞,他始终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位置上,或看闲书,或画王八,或者发呆。
这天下午,乔景被学生们吵得头疼,逃难似地跑向裴舜钦,想要在他那儿暂且寻求一个清静。
裴舜钦聚精会神地画东西,完全没注意到乔景,乔景跑到一半,晃眼见到裴舜钦在画人像,一下刹住了脚步。
她认出了裴舜钦画的是幅美人图。
而这书院里的美人,想来肯定是阮凝笙了。
虽说乔景已经对裴舜钦没了那份心思,但看到他如此认真地画别的姑娘,心里还是有点儿不好受。
她转过身找了个位子静静坐下来,再没心情去听同学们的唇枪舌剑。
☆、第二十章
及至晚间,裴舜钦因为文章做得太差被辛九山罚抄史书,乔景扯开屏风,自在另一边温习功课,两人你抄你的,我看我的,屋子里静得可听见针落。
乔景眼睛看着书,却老是止不住地想到裴舜钦给阮凝笙画小像时专心致志的神情。
怎么看也看不下去,她闷闷不乐地撂下书,悄悄起身走到屏风旁,透过屏风的缝隙看向了在桌边奋笔疾书的裴舜钦。
裴舜钦没正形地将一条腿搁在凳子上,低着头运笔飞快,烛火昏黄,乔景心里忽而就泛起了点难以为外人道的委屈。
裴舜钦人就坐在她眼前,心却离她好远好远。
他为阮凝笙惊艳,他为阮凝笙画小像,但是他却一眼都不想见她。
裴舜钦不认得她,不记得她,她的姓名甚至是他的噩梦。
裴舜钦放下了手里的笔,甩了几下手腕,眼神往屏风这边望来,乔景慌张躲开,心一下跳得飞快。
“喂。”
裴舜钦朝她这边唤。
他发现她了吗?乔景心慌意乱地想。
“喂!”
见她没反应,裴舜钦又叫了一声。
“怎么了?”乔景强装镇定地拉开了屏风。
裴舜钦苦着脸对她说:“好兄弟,帮我抄一点儿,我要抄不完了。”
原来又是来求她帮忙的。乔景悬着的心安稳落地。
乔家管教严格,乔若常常被先生罚抄书,抄不完就要被打手心,乔若苦不堪言,乔景挺身而出帮哥哥分担,久而久之,就学会了模仿他人的笔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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