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没想到,第二天,她又碰上周朝昭,这一次,她终于看清了那张压在厚重刘海下的脸。
这次见面, 也并不愉快。
今天上午整个高一年级都有一个关于安全校园的讲座,而言夏没有参加这个讲座, 理由很简单,她今天睡过头了。和喻薄在一起后, 她几乎变成了一个乖乖好学生的典范,诸如迟到早退之事迹很少再发生。
因为迟到早退,还不如和喻薄呆在一起来得愉快。
言夏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以至于设了那么多个闹钟, 也没有将她叫醒。她不知道自己竟然能睡得那么熟。
不过既然已经迟到, 她也不必急着赶时间,言夏不紧不慢地套上校服, 还有时间吃个饭,才往学校去。
她们这一层楼的班级,全都是高一年级, 此时连同教室走廊,都安安静静的,没有一点声响。因为没有人。
不,不应该这么说,因为当言夏推开自己教室门的时候,看到了一个人。
周朝昭在喻薄的桌前,手上还拿着一本本子,言夏的出现显然是令她意想不到的。周朝昭脸上闪过慌张惊恐的情绪,如此生动鲜明。
言夏把书包放到桌上,她和喻薄是同桌,所以此刻,周朝昭与她相隔也不过是一张桌子的距离。
言夏的视线很冷,她盯着周朝昭问:“你在干什么?”
言夏其实对班级里的同学没有多深刻的印象,除了喻薄,还有她的一些朋友,其他人在她脑中就是个模糊的符号。周朝昭也不例外,言夏只记得她是她的同学,一个女生,更多的也没有了。
周朝昭攥着手里的本子,她有一张清秀的面孔,即使被厚重的刘海压着,也并没有人会觉得这个女孩难看,顶多只是觉得她沉闷。她攥得很用力,几乎将这本笔记本攥皱了。
言夏认得这本笔记本。
是喻薄的东西。
“你偷喻薄的书?”她继续逼问。
周朝昭的表情忽然变得很奇怪,那种慌张惊恐的情绪已经从她脸上褪去,现在涌现的是一种夹杂着痛恨和艳羡的表情。她没有回答言夏的问题,反而用带着那种奇怪表情看了言夏好一会儿,忽然扔下那本书。她太用力了,书本与桌面相撞,声音很重很响,这之后,周朝昭慌不择路地朝着门口跑去。
诡异的落荒而逃。
言夏气极了,她觉得昨天的自己就是一个傻瓜,偶尔的一次发善心竟然帮了一个别有用心的人。喜欢喻薄喜欢到要偷他东西,这是什么奇怪的喜欢方式。她把那本笔记本扔回到喻薄桌子里,也许是用的力太大,那本笔记本又被弹回到地面。
被周朝昭攥得起了褶皱的封皮掀开,露出齐整的内里。
它在言夏面前被翻开。
笔记本的纸张被故意做得泛黄,好似它经历了久远的年代一般。言夏捡起来,她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是喻薄的笔迹,字迹俊秀,一如既往。但是这应该不是他的学习笔记,里面零散地记了一些东西,在言夏看来,类似于诗句,和一些名言警句。
“我给你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忠诚
我给你我设法保全的我自己的核心
……
我给你我的寂寞、我的黑暗、我心的饥渴
我试图用困惑、危险、失败来打动你。”
……
“我所有的自负皆来自我的自卑,所有的英雄气概都来自于我的软弱……这世界没有一件事情是虚空而生的,站在光明,背后就会有阴影,这深夜里一片寂静,是因为你还没有听见声音。”
言夏翻了两页,如果说之前还有些好奇,现在她完全被这些似是而非,云里雾里的句子看得眼睛疼。大概是因为她天生没有文学素养。
在她要将这本笔记本合上时,下面一页的内容让她停下了手。
“九月七日,晴。
你坐在靠窗的位置,在睡觉。今日阳光太好,将你耳侧细细的绒毛都映照成金色。
金色很好看,因为你。”
“九月二十日,小雨。
你从来不是蒙尘的珠宝,你永远光辉灿烂。
该如何形容你,烈烈玫瑰,纯白星河。
有太多人喜欢你。
这让我觉得难过。
他们都应该消失,不是吗?”
后面不知为何,零散的诗句变成了日记,只不过这些日记,同样简短。言夏知道自己应该放下的,可是这一刻的好奇心无比强烈,她翻到了下一页。一瞬间,密密麻麻的字迹强烈地冲撞她的视网膜。
有那么一秒钟,言夏觉得自己患上了密集恐惧症。
言夏言夏言夏言夏言夏言夏言夏言夏……
整篇整篇,密密麻麻,这两个字没有一点空隙,拼命侵占着纸张上的空间,一笔一划,落笔都都深重。接下来的两三页,都写满了她的名字,笔迹越来越凌乱。
最后一页,铺天盖地的言夏终于停止了。喻薄的字迹像是变得正常起来。
“我要,像三月春天对待樱桃树那样对待你。”
这是最后一行字,后面的纸张有被撕扯过的痕迹。言夏合上这本笔记本,她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将笔记本放回到喻薄的课桌里。她偷窥到了喻薄的秘密,一个有关于她的秘密。
即使言夏的阅读能力再差,她也能看明白其中的意思。这字里行间的感情太浓烈,浓烈到只消看一眼就会明白,喻薄深爱着他笔下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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