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摇摇头,看着不远处,此刻队伍快要缓慢走到尾部,一个一个的向里面进。“你想的太简单了,你以为工作的好坏就只靠工资吗?还有社会的责任感,工作的社会地位,接下来才是工资,所以不能仅仅的看工资高低就对比两个工作。”
虽然韩墨不想同意,但是老陈说的确实很有道理,也没有反驳。
可能是真的觉得韩墨是个陌生人,就有些肆无忌惮了,也可能是韩墨在问问题时很有分寸并没有让老陈觉得对他失败者需要赶到沮丧。
老陈继续说道,“其实我想考协警的一个最重要原因是我的家人,我只是想要我的家人承认我,让他们发自内心的觉得我行,我可以,我不只是一个泥瓦工,我是一个协警,是执法人员,拥有一个高尚的职业,我的女儿在学校不会有人再笑话他,说他爸爸是个活泥巴的,不会再说他是活泥巴的女儿。”
第724章 只在乎女儿心中的形象
韩墨愣住了,刚才老陈的话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韩墨侧目,又重新看向老陈。
这是一个比实际年龄更显得苍老的男人,脸上布满细碎的皱纹,眼角处的皮肤微微下垂,可墨色的瞳子却格外有神,透过干冷的空气,向远处望着,似乎在看着那群已经走到末尾的人群,似乎在望着市局的更深处,他的眼眸深邃,似乎充满希望,又完全看不到希望。
老陈下意识的搓了搓满是老茧的双手,嘴角浮起一丝笑意。
此刻的老陈已经沉浸在自己当了协警后,给家人带来的荣耀中,协警也是警察,是执法者,在朴实的老陈看来是一样的,只是薪资待遇不同。
韩墨忍不住问了句,“只是为了这个?”
可能是韩墨的语气太过惊讶,一直看着马路对面的老陈侧目看响了韩墨。
看到韩墨的那个瞬间,怔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到最初的状态。
老陈笑了笑,脸上的皱纹因为这丝笑意又加深了几分。
“小伙子,一看你就没有女儿,不懂得当爹的心情,我其实不在乎别人说我什么职业,咱虽然是玩泥巴的,但也是玩泥巴中最牛X的。可是在孩子心里不一样,你以为孩子们小就互相之间不比较了?”
老陈苦笑着摇摇头,“我女儿四岁的时候,有一天突然跑回来问我,为什么别人家的爸爸都是医生,老师,警察,而她的爸爸是个泥巴工。
我当时有点意外,我细心的给女儿解释了我的工作,不是泥巴工,而是泥瓦工,是装修中必不可少的一个工序,爸爸是手艺人,其他职业失业了不好找工作,可是爸爸不一样,只要还在盖房子,爸爸就有工作。
我尽量将自己的工作吹的很神,女儿年龄小,也好骗,那次她真的觉得自己爸爸的职业是最厉害的。可是过了两天,女儿怒气冲冲的回家,我问她怎么了,看到我的瞬间,原本还紧绷的小脸一下子就变成了委屈,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她说,自己和小朋友们吵架了,因为他们都说泥巴工就是每天活泥巴的,根本不是厉害的职业,是最脏最臭的职业。
可是我女儿不这样认为,她觉得爸爸不会骗她,爸爸说泥瓦工是非常厉害的,那就是非常厉害的,所以就跟嘲笑她的同学吵了起来,最后还被老师罚站。
我很想跟她说,以后不要因为爸爸的职业跟别人吵架,可是我还没有说出口,我的女儿就说,爸爸你放心,他们以后再也不敢说泥瓦工不厉害了,我说了,他们再说就揍他们,他们怕了哟,我的爸爸是最厉害的。”
老陈的眼圈红了,长长的叹气,“后来我才知道,她真的为了我和小朋友打架了,我偷偷的自己去被打孩子家里道歉。我不想带着她去,我觉得打人不对,但是她是为了捍卫父亲的尊严,我不想让她看到爸爸给别人道歉的样子,我告诉她以后不许打人,但是不想别的家长当面指责她,我宁愿别人说我。
我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考协警的,我没有文凭,其他职业我也不可能去,但是协警听说门槛相对较低,好考些。可是就是这样我也一直考不上,我真没用。”
老陈的脸上露出愧疚的神情,他第一次跟人提起这些,可能是因为韩墨刚好在此刻坐在他的身边,也可能是因为他太需要有一个人倾诉对象了。
老婆不理解他,朋友不了解他,工友们不理解他,连组织考试的市局同志也都不理解他。
他没有人可以诉说这些,作为陌生人的韩墨反而最为合适了。
如果说起初韩墨还不能理解身旁的老陈的心情,此刻,同样作为父亲,韩墨非常能体会老陈的不易。
韩墨知道,如果真的是没有过孩子的人,在这个时候,可能最该劝说的话应该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职业没有贵贱,每个岗位都需要杰出的人才,而且要教育孩子泥工虽然工作环境不好,虽然是体力劳动者,但是也是众多职业中的一种,靠体力吃饭不丢人……
各种高大上的台词有很多,还有一肚子鸡汤可以灌。
可是韩墨不是没有生过孩子的人,韩墨同样是女儿的父亲。
作为父亲的他,同样希望自己的女儿在小朋友们面前提起自己时,是骄傲的,是自豪的,是可以侃侃而谈的。让韩墨最为骄傲的,从来不是别人夸他多么全能,多么了不起,而是萱萱仰着小脑袋,抬起小下巴,对着小伙伴得意洋洋替他吹着牛,口中神气活现的说着,我爸爸怎样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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