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洗尘整理衣衫,对着高坐马上的赵德祥重重的跪了下去。
“罪臣崔洗尘恭迎赵将军。”
面容憔悴、须发皆白、身体干瘦如枯萎的朽木。
曾经不可一世的星空强者,国之重臣,现在就像是一个卖炭老翁一般苟延残喘向人低头。
“父亲——你不能跪啊不能跪啊——”
“爷爷,你快起来,快起来,我杀了这些狗贼——”
“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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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洗尘跪地,站在他身后的崔氏儿孙也跟着跪伏一地。
一个个的痛哭流涕,悲愤不已。
他们心中的信仰,崔氏的脊梁,就这么当着他们的面被人戳破打倒,这比杀了他们还要难受。
“爷爷——”崔小心奔了出来,想要将崔洗尘从地上搀扶起来,眼眶红润,泪湿双颊,急声说道:“爷爷,快起来,起来——”
“小心,你怎么出来了?我不是交代过了,女眷呆在后院不许出门——”
“爷爷,你何必如此委屈自己,你越是这样——越是这样,他们越是不把我们当作人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倘若爷爷不如此——怕是他们会对你们不利——老朽纵横一生,不想连一家老小的性命都保全不了——”崔洗尘也是眼眶泛红,悲声说道:“若是如此,我有何脸面去九泉之下见我崔氏的列祖列宗?”
“爷爷,你不要去想这些。地上寒冷,你的身体承受不住——”崔小心哽咽说道。天寒地冻,眼见着今年的第一场初雪就要落下。要是以爷爷以往的身体,这点儿寒冷自然不会被他们放在眼里。但是,爷爷刚刚才散尽一身修为,现在正是身体最为虚空的时候。
修行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修行高手散去一身修为,并不是变成了一个普通人,而是变成一个比普通人还不如的废人——丹田被毁之后的反噬之力可不是一个老人能够轻易承受得了的。
崔洗尘并不起身,抬头看向高高在上的赵德祥,出声说道:“恭请赵大人还有诸位上官入府。”
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崔洗尘,这位崔氏的一族之主,赵德祥心里百感交集。
位极人臣,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又如何?
一旦失势,还不是像狗一样的匍匐在地上向自己摇尾乞怜?
“不过,这种感觉真是美好啊——”赵德祥在心里想道:“把之前都不愿意正眼看自己的大人物踩在脚下,这种感觉真是——美滋滋。”
“赵将军好大的威风啊。”一道清冷阴厉的声音传来。
只见长街之上,一群身穿飞鱼服的男人正迅疾无比的朝着这边奔涌而来。脚不沾尘,悄然无声。
监察司!
“该死的监察司怎么也来了。”赵德祥眉头紧锁,暗自想道。崔洗尘被摘了爵位,削了官职,就连他们住的这崔氏大宅也将收归国库。此番飞羽军受命抄家,这可是个肥差。赵德祥原本是要好好的发一笔横财的,但是,若是有了监察司的狗腿子跑来,怕是事情就不容易办了。少不得要分给他们一些好处。
待到赵德祥看到为首之人是新任的监察史掌令使燕相马之后,心情就更加糟糕了。若是此子的话,怕是拿点儿钱财是打发不走的了。
“燕长史——怎么来了?”赵德祥高居马上,冷脸相迎。
“陛下担心某些人徇私枉法,将原本应当送到内库的东西都搬到自己家府宅,特意让我前来监督查验——赵将军不会是对陛下的命令有所不满吧?”燕相马看到跪倒在地的外公崔洗尘,脸色阴沉如水,心里杀气腾腾。
无论如何,他也不忍心见到外公被人这般欺凌侮辱。
这赵德祥简直是罪该万死!
“陛下有令,本将军怎敢不从?不过,燕长史此番前来,怕是有所私心吧?”赵德祥一脸嘲讽的说道。
“私心?私心自然是有一些的,那就是好好为陛下办事,做好自己的差事——不然的话,那可就是辜负圣恩了。”
“怕是不仅仅如此吧?”赵德祥指了指地上的崔氏族人,狞笑说道:“别人不知道他们犯的是什么罪行,难道燕长史也不知道?燕长史可要谨慎啊,万一羊肉没吃着,却惹了一身骚,那不是得不偿失?燕长史如此年轻,可还有着大好的前途呢。”
燕相马一步步走到赵德祥面前,沉声说道:“第一,赵将军应当知道,我现在不再是监察司长史,而是负责整个监察司工作的掌令史。”
“第二,监察司有监察百官,闻风上奏的职权。倘若我心情不好的时候,让人把赵将军和赵将军身边的这些亲近之人全部都给盯住了,你们贪了多少次赃,枉了多少次法,去了多少次春意楼,甚至去了几回茅房都清清楚楚记录在案。赵将军,就算你圣宠再隆,天长日久,你觉得自己处境如何?”
“第三,崔洗尘是我外公,跪在地上的大多都是我的舅舅表兄弟——我是一个记仇的人,倘若我心里记挂着谁,那就一定会想方设法要去报复的。刚才赵将军也说了我还年轻,还有着大好的前途——赵将军当真要和我结下死仇?”
“燕相马,你敢威胁本将军——你信不信我这就去秉告陛下,奏你私通叛贼,意图谋反——”
“据说宋孤独有一块绝品墨石,极其喜爱,轻易不肯示人——”燕相马咧开嘴巴,似笑非笑的看着赵德祥,笑着说道:“赵将军,若是让陛下知道那献宝之人的名字,你猜会怎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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