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带他进我书房。”朱育人沉声说道。“吩咐门房里的人,谁也不许说出此事,不然把腿打断。”
“是,老爷。门房里面值守的都是咱们的老家人,他们识得轻重。”朱力答应一声,立即退了出去。
朱育人伸手抚摸着那块玉佩,喃喃自语着说道:“三解兄,你这又是何苦呢?事过多年,我就是有心想要替你申怨,怕是人轻言微,难以让老友如愿啊。”
早餐已经没有了胃口,朱育人将那玉佩抓在手里,朝着书房走去。
果然,朱育人刚刚走到书房,推开房门,就有一个中年男人扑通一声跪倒在面前,抱着他的小腿哭喊着说道:“伯父,我是文锦,我是你的侄儿文绵啊——”
朱育人沉沉叹息,伸手将那乞丐给拉了起来,沉声说道:“我知道你是文锦。看到这麒麟玉佩,我就已经猜测到你的身份——这麒麟玉佩是你出生时,我亲手佩戴到你脖子上的,为的是恭贺三解兄喜得麒麟儿。只是你们一家不是葬身在那江洋大盗红孩儿之手,满门皆亡,无一逃生嘛,消息传至一都,我悲痛欲绝,还特意派遣得力人士去盐城寻你们,结果却一个人也没有寻着,只看到那密密麻麻排成一排的尸体——文锦是如何逃生的?又为何来到了天都?”
“伯父,你要替我们一家老小申怨啊——父亲娘亲他们死得太惨了,他们都是被人给杀的。我们黎氏一族是被宋家人给杀的。”中年乞丐再一次跪伏在地,砰砰砰地对着朱育人磕起了响头。
朱育人脸色冷峻,说道:“文锦,你起身说话。既然我让人把你带到这书房,就已经是担了干系——你把事情真相告知于我,然后我们从长计议。”
“是。伯父。”中年乞丐从地上爬了起来,眼睛血红,声音悲痛的说道:“小妹黎婉自小就有丽人之姿,又擅长琴艺,名动京城。只因见到那宋家宋玉的时候露出惊骇畏惧之色,便被宋玉怀恨在心。在一次雅集聚会之时,他暗中跟踪小妹将其掳走,可怜小妹惨遭糟蹋,好不容易寻机逃脱,却被那追赶而至的宋玉当街——当街撕成碎片——”
想起小妹惨状,黎文锦悲痛之极,说话声音都哽咽难言:“可怜我的小妹——就那么被他们给杀了。被那宋玉给杀了——我——家父前去宋家追责,却被宋家权势所迫,先是找人替那宋玉顶罪,然后又将父亲给调到盐城并命我们一族立即赴任——世人皆以为我父亲是被权势所收买,所以牺牲了小妹的性命,可是谁又知道家父日日以泪洗面痛苦不堪?”
朱育人点了点头,说道:“这件事情我知道一些内情。只是事发之后,你们黎氏一族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你父亲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到了盐城赴任,我就是有心想要替你们说话,可是也没有苦主在,难以成事——”
还有一句话朱育人没有说出来,那时候世人皆以为黎瑞刚,也就是黎三解被宋氏收买,用盐城城主之位来换取女儿性命。朱育人虽然不信挚友是这种人物,但是,当他前去和朱育人对质之时,却发现黎三解一家已经消失不见,过几日便传来已经在盐城就任的消息。朱育人冷笑三声,再也不提此事。
“父亲哪能不走?宋家派人捉了五弟去了盐城,限父亲三日之内赶至盐城,说是晚到一日,便砍掉小弟的一只手臂,倘若迟到三日,就把五弟给杀了——父亲不敢耽搁,行馕都来不及收拾,便带着家人赶往盐城——我们知道自己力量薄弱,难以和宋氏这样的大族相抗衡,没想到的是,那宋玉被送往军中之后竟然大有出息,很快就累功成为骠骑将军——家父一直在关注那宋玉的动向,每当他晋级一次,父亲的脸色便黯淡一些。一次铁门关大捷,宋玉竟然连升三级,父亲面如死灰,将我们一家老小召集在一起,让我们收拾行李,他要连夜将我们兄弟几人送走——”
“当时我们还不明其意,明明是宋家杀了我的妹妹,明明是宋家亏欠我们,为何还要如此惧怕这些恶徒——再说,我们一直安居盐城,从来不曾表现出对宋氏有什么不满,我们为什么要逃?宋氏为什么要杀我们?父亲说,宋玉的职权越大,军衔越高,当年他所做的事情就越是成为他的眼中之钉肉中之刺,他必须要把这根钉子给拔掉不可,不然的话,随时都有可能被政敌抛出去攻击——父亲说,最好的办法就是将我们给杀了。只有死人才能够让这件事情尘埃落定,死无对证。我们还没来得有逃跑,那江洋大盗便带人杀过来了,冲进了城主府,将我们黎氏一族灭门——”
黎文绵用漆黑的衣袖抹了一把眼泪,出声说道:“当时有朋友邀请出去饮酒,我恰好肚子不舒服去了茅房——等我回来的时候,我的那些朋友也全部死绝。我想起父亲的话,知道他们是冲着我来,我没有回家,而是直接跑到了荒野躲了几日,直到官府发出通告,我才敢混到人群中去看了一眼我黎氏一族的尸体——”
黎文锦匍匐在地,泣不成声,说道:“伯父,我——我求求你,替我黎氏一族做主,不然我爹娘他们死得冤枉啊——”
听了黎文锦的讲述,朱育人怒不可竭,却又犹豫不定。
他自然相信黎文锦的控诉,这也着实是宋家人的行事手段。他们以读书人自居,所以那些肮脏事都是由其它人来处理。黎文锦才不会相信黎氏会得罪江洋大盗红孩儿,更不会相信一个江洋大盗因为一点儿利益之争带人杀进城主府将一府之主以及他的家眷屠杀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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