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写的这些东西取了一个名字叫我的姑姑,其实我的初衷也很简单,只想写一些东西来纪念在我记忆里无法磨灭的,在天国的亲爱的姑姑。
我将这些零零碎碎的手稿带回了春阳。
中秋节的那一天,张建军下厨烧了好几个菜,我在酒柜里拿了一瓶好酒出来。
本来张建军是不喝的,说对身体不好。
我只是略微劝了几句,说中秋佳节,皓月当空,不喝两杯怎么对得起如此良辰美景。
没想到,平时没见到他怎么喝酒,酒量也是相当可以。
一瓶酒快见底了,他似乎毫无醉意。
就在我觉得以酒来套他的话没有希望的时候,他却真的醉了,原来那酒后劲比较大。
我先是问了他,后脖颈上的那个纹身是怎么一回事?
他说,谁还没有年青气盛过,那个纹身表示他也年青过。
我又老话重题,问他那幅竹排上的姑娘里的姑娘是谁?
虽然他醉意朦胧,但对于这个话题还是很敏感,起初吱吱唔唔的不肯说。
后来我只好引导他。
我说:“那位姑娘是不是你的初恋女友?”
他双眼迷离,先是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我说:“到底是还是不是呢,这么多年你一直不结婚,是不是因为她?她现在哪里?”
他靠坐在椅子上,还是一言不发。
我说:“你不说清楚,我伤心了,看来我在你心目的地位远远不及那位画上的姑娘。”
他那双眼睛在月光下越发的朦胧,开口竟如咽在哽。
“她,她已经不在了。”
我当然知道画上的姑娘不在了,我想要知道原因。
这一回,我没有问,他又继续道:“是我害了她,是我对不起她。”
我趁热打铁:“她的死跟你有关吗?这是你这么多年没有成家的原因吗?你是因为内疚呢,还是因为忘记不了她。”
我有些操之过急了,一连串的疑问使得他不知道回答哪一条。
那一个晚上,他醉得不轻,曾经一度将我当成了姑姑,说着胡话。
其中一句让我犹为深刻。
他说:“朱迪,请你原谅我,我是迫不得已才那样做的。”
我只好将计就计:“张建军,你明明会游泳,当时为什么不救我?”
他痛哭流涕:“对不起,朱迪,我有我不得已的苦衷。”
我追问:“你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他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朱迪,你明明知道的,为什么还要问我?”
也就是说,当年的姑姑一个人划着竹排并不是什么因为画面好看,而是当时的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我想不出来为什么,设想了多个原因。
情侣之间吵个嘴,闹个不愉快也是有可能的。但这些并不能成其他不救姑姑的理由。
我再次问他:“张建军,你爱朱迪吗?”
他回答得很坚定:“爱,朱迪是我这辈子唯一爱过的女人。”
当他说出这么一句话的时候,我泪流满面。
我大声道:“张建军,你到底为什么不救我?”
那天晚上,他说了最后一句话,此后无论我再说什么他都不再搭话。
他说:“朱迪,你知道我的秘密,你为什么非得要逼我说出来呢?如果你爱我,为什么不能将我的秘密变成我们两个人共同的秘密呢?”
这个秘密是什么?我到现在也不知道。
但我知道,我姑姑的死跟张建军的那个秘密有关。
说起来讽刺的是,张建军当年画的那幅画,却成为了他成名的敲门砖。
那幅画,还有这么多年他单身不娶的原因,是因为对姑姑愧疚和对他自己的惩罚。
我想了N多个方法要来惩罚张建军,但一直没有付诸于行动。
这个男人,这个上了年纪的男人,我对他产生了一种既矛盾又纠结的情愫。
但他真正离开这个世界之后,我后悔了。
我的那本书,我的姑姑改名为竹排上的姑娘。它样本出来了,它躺在我抽屉里好几天了。
那天下午,我思前想后,决定拿给张建军来看。
他对于这本书的名字有疑义,问我为什么。
我说:“你是故事里的主角,你看一看就明白了。”
我不想让他太过于难堪,一个人搬了画架去了那块胡萝卜地里画画,那天的天气特别地好,远处淡蓝色的天际与山脊的连接处,镶上了一道美丽的颜色。
对一个画画的人来说,这是一处好的风景。
严丽娜来的时候,我当然知道,那辆黑色的车从那个弯道拐进来的时候我就看见了。
更何况她穿着那件大红色的衣裙,想不让人注到都难。
我继续画我的画,她为什么来找张建军我知道,不过是要钱而已,那是张建军惹下的情债,跟我没有关系,我更不想掺和他们之间的事情。
严丽娜走了之后,我回去喝水,张建军坐在院子里,神色憔悴。
他定定地看着我:“你是朱琳?怪不得你与朱迪长得那么像。
”
我说:“我是谁重要吗?重要的是我姑姑为什么而死,你到现在还不打算告诉我吗?”
他好长时间的沉默不语,我看着摆在桌子上的那本书,冷冷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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