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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带着所有的嫁妆和一把蓝宝石,趁着万籁俱寂的夜晚,从丹栖宫驶向宫门外。
    想到四年多以前,乔正堂和两位哥哥送我到宫门口,彼时姜初照北疆御敌无法回来继承皇位,进宫后的我,一个人朝天地跪拜,如此成了他的太子妃。
    当初只觉得内心正气浩荡,以能为我的阿照守住皇位而自豪。如今想来,却觉得十分仓促,尽是潦草。
    尽管没有撩开车帘,我却也知道,今夜宫门外,已不可能出现乔正堂和哥哥们。
    但你说奇怪不奇怪,我竟然出现幻听了,在这寂静的深夜里,在萧肃的宫墙外,听到有人在喊我——
    “阿厌。”
    我懵了半晌,不敢撩开床帘去看外面的景象,很怕自己看到的是空无一人的街道。
    直到驾车的公公把车停下,恭敬地喊了一声:“王爷万福。”我这厢才明白,原来是外面真的有人。
    姜初照说有人在宫外等我,我以为会是个照料我的宫女或者公公,却如何也没想到这人是姜域。
    在马车内坐了好一会儿,思索着他为什么会知道我要出宫,为什么会愿意来接我。最后果真想到了几条理由:他是阿照和我的皇叔,是我邱蝉表妹的夫君,是我小外甥的父亲。
    所以,在我所有的家人都远去的时候,他好像确实可以来接我呢。
    撩开车帘找到月白袍子的公子,冲他点头:“王爷金安。”
    “阿照让我来接你,你想同我去王府,还是想去别的地方?”他慢声细语地问我,嗓音里是惯有的温柔。
    我看着残月挂在寂寥的天上头,笑道:“我啊,我想回乔家。”
    但这话说完我就意识到某些不对劲了,怆然低头,恍惚问他:“去王府什么意思?以及……为什么是你来接我?”
    姜域敛起神色,别过脸去不愿意同我对视。
    *
    带着姜初照写给姜域的信,回到乔家久无人居却干干净净的院落。送我回家的姜域,好像就是经常来府上打扫的人,所以熟练地找到了烛台,替我点上了灯火。
    如果没有看到那封信,我想我不会这样恨姜初照。
    但我偏偏看了。
    “邱蝉云去日久,皇叔已到了可再续弦的时候。
    看阿厌很喜欢姜星辰,又想到年少时阿厌很喜欢皇叔。思来念去,仔细掂量,觉得她同皇叔在一起,大概不会如此郁郁,大抵会超级欢愉。
    成全二字很难说出口。
    其他的祝福也写不出几句。
    你是她打年少时就想嫁的人,现在,她终究如愿了。
    虽然来得有些迟,但此后,她大抵能时常笑。同你,同姜星辰,同你们未来的孩子。
    念及此处。
    朕便觉得无所亏欠,也了无遗憾了。
    ”
    每一个字都是一把刀子,又狠又准地扎进了我心里。
    什么叫“她同皇叔在一起,大概不会如此郁郁,大抵会超级欢愉”?
    什么又是“你是她打年少时就想嫁的人,现在,她终究如愿了”?
    从听到他允许我出宫,到我真的回到了家里,我一滴眼泪也没掉,可此时此刻,却捏着这封信,整个人从气急败坏到崩溃落泪。
    姜初照太过分了。
    我很想冲回宫里,去问问他为什么要写这样的信,为什么会觉得现在的我嫁给姜域能开心,为什么会觉得我同姜域有未来的孩子。
    明面上放我走,背地里却把做过他皇后的我,再安排给他的皇叔。我在他眼里,约莫就是个人尽可夫的人。
    他侮辱我太甚了。
    姜域不明白我的心思,他以为我是舍不得离宫,舍不得皇宫里那个孤家寡人。于是半蹲在我面前,掏出绢帕替我擦眼泪,还小意地问我:“怎么哭成这样?”
    我把那封信就着火烛烧掉,憋了很久,最后却还是没有忍住,梗着脖子,望着房梁大声嚎啕:“姜初照,他一直,一直是嫌我脏的。”
    所以,才没有过问我的意见。
    就如此轻率地,把我送给别人了。
    *
    七月荷瓣落我小舟上,八月月明京城江南人尽望。
    八月十六生辰日,收到宫里送来的江南来信,信中人问他女儿是否安好。我揉成一团,扔进了荷花池塘。
    又忽然后悔,觉得过去一年半了,不该再记乔正堂的仇,尤其是半夜疼痛难忍之时,再想看看这刀锋一样的笔迹,可怎么办呢。
    于是就赶紧起身跑到池塘边,想撑上小舟再去捡回来。
    有公子从背后跑过来,先于我撑船捞了回来。把信纸展开,放在草地上晾晒着,做完这一切才笑问我:“怎么会想到把它扔掉?”
    姜星辰也跑过来,抱着他父王的腿打转,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瞧:“今天是姨娘生辰,祝姨娘岁岁安康,平安喜乐。”
    我眯起眼睛笑,顺手捏了捏他已经出落得更漂亮、更白嫩的脸:“见到小星辰,姨娘就喜乐了。”
    九月秋高气爽,风轻云淡。午后小憩,再次痛醒。裹上厚厚的棉披风,瞧了会儿外面的好天气,然后去书房画风筝。
    画完后就想起自己跑不动,跳不动,根本放不起来啊。于是把风筝送给院外从六月中旬就一直在乔家候着的皇城里来的公公,让他把风筝送到王府去,给小世子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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