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说的这一层,我方才并没有想到,但听她提起,我忽然生出大片惆怅来。
可是活过两辈子的我,比任何人都清楚遇到两相欢喜的缘分是多么难得,所以也不愿意为了自己把果儿一直绑在我身边。
抬手把她鬓角的垂发别至她耳后,心中生出嫁女儿才有的酸涩和不踏实:“我看那公子性格不错,长得也好,还跟你一般白白嫩嫩的,你俩模样上很般配。但你可能得再了解了解他,他这职业有点不稳妥呢。”
“太后快别说了,再说您就掉泪了,”她把被风吹的开马车窗帘又拉回来,嘻嘻笑着,“舍不得果儿就实话说嘛,果儿也舍不得太后。至于季向星,等他什么时候能说出自己的心意了,我再离宫也不迟。”
说到这里,她立刻回头攥住我的手,严肃地嘱咐我:“太后千万别插手。我今日同太后讲的话,您也别告诉他。我就是想瞧瞧号称自己超级大胆、杀人从不眨眼的大魔头,这辈子到底有没有胆量说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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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间就到了除夕,姜初照送了我一顶新的白色貂毛帽子,这次耳后缝的是白鹤的羽毛,额前还缀了三块极其通透莹润的水蓝宝石,看着毛绒绒、仙飘飘又亮闪闪的,我很喜欢。
戴上试了试,抬眸笑问:“苏得意缝的?”
“是苏得意教的,朕自己缝的。”他有些骄傲。
“陛下真是聪明呢,都学会做针线活了,将来不当皇帝,可以考虑去做裁缝,”但说完这句话,我就赶紧住嘴,拍了拍自己的脑壳,满脸堆笑,“瞧哀家这话,太不吉利了,陛下千秋万代,帝运永享。”
他唇角溢出笑:“当裁缝能养活太后吗?”
“当然可以,哀家吃得又不多,”我指了指远处成双结对款款而来的儿媳们,“看在陛下还要养活这么多儿媳的份上,哀家可以搭把手,帮衬着陛下。我做针线活也有进步呢。”
并不是吹牛。
哀家今年做的福袋,真的进步很大。送给姜初照和儿媳的时候,他们肉眼可见地都比去年欣喜。
尤其是姜初照,他也不嫌自己这个跟儿媳的没有区分了,满意地接过,还打开瞧了瞧,略遗憾道:“只有平安符啊。太后今年怎么没再送朕两句话了?”
我举起酒盏,现场补上:“祝陛下身康体健,常开笑颜,早日学会时间管理,多与后宫儿媳亲昵,把孕育皇子提上日程来。”
姜初照哂笑一声,但也没生气,反倒斟满酒同我碰了杯,用一种放下了心头事的语气道:“可算听到这话了。太后若不说出来,朕总觉得今晚少了点儿什么。”
“陛下现在满足了?”
“满足了。”
我凑上前去,眉梢带喜:“不如我们来讨论讨论,你未来第一个孩子他娘,是在坐的哪位?”
姜初照唇角抽了一抽,纵目望向大殿,挨个妃子看了一圈,可到底也没有说出自己的想法。只是整个宴席上,时不时看看我,问一些杂七杂八却没什么用的问题。
我回答得也非常不用心,甚至驴唇不对马嘴,可他这小差开得比我还过分,不管我说出什么来,他都点头,拖着长腔语调悠扬着表示赞同:“嗯,太后说得对。”
“你怕不是傻子吧?”
“嗯,太后觉得是,就是吧。”
“你还没说谁是你未来小孩儿他娘呢。”
“嗯,太后就是很好的娘。”
我差点抓起一把花生米呼他脸上:“你是不是压根没听清你娘在说啥???”
他醉眼迷离,脖子转悠,酒盏晃荡:“嗯,你说什么都对。你想要孩子,朕可以出力配合你。”
“……”
我薅过酒壶觑了一眼壶底:京城烧刀子?怪不得能把傻狗醉成熊样。
*
虽然王府的冰窖已经毁了,但我还是很怕邱蝉又搞出别的事情来。
是真的在担心她,很想去王府瞧一瞧她。
细想过后发现,重生四年,入宫两年,与姜域邱蝉所见不过屈指可数的几面,但就是从这仅有的几面里,我逐渐放下了对这对夫妻的怨念。
甚至觉得邱蝉比上辈子可爱,觉得姜域比上辈子开朗。
我这想法好像被老天听了去。
正月初八,从来没有主动请哀家和姜初照去他府上吃饭的姜域,破天荒地送来了帖子,说邀请我二人和苏得意、果儿一同去王府小聚。帖子里还说,他去乔府跟乔二公子学了桃花酥,又去阿见点心铺子买了最新款的点心。
我觉得好奇,拿给姜初照看:“六王爷知道陛下最喜欢吃二哥那个版本的桃花酥?”
姜初照恍惚地接过帖子,短短几行字,他看了好久。最后笑得像个小孩儿,还昂首挺胸地在凤颐宫转悠了好几遭,最后到苏得意跟前,像是在炫耀:“苏得意,你瞧,六皇叔其实知道我爱吃什么,就跟我知道他爱吃宝食街的冰糖葫芦一样。他跟我扯平了。”
这话怎么讲呢,是真的有点幼稚。
但不晓得为什么,苏得意听到后又开始抹眼泪了:“是的是的,六王爷记着陛下呢。”
*
傍晚时分,抵达王府。刚下马车,姜初照就从姜域怀里把小星辰捞过来,对着还不会叫爹喊娘的娃说:“来,给哥哥背首诗听。”
我望了望天:皇家的小孩儿可真不容易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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