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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都是假的呀,”我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仰头望着回廊顶部“仙桃贺寿”的彩画,往嘴里扔进一颗橘子,囫囵道,“陛下乃一国之君,要操心的事儿已经这样多了,不值当地为了一个梦伤怀成这样子。”
    他却对我这句话不太满意,但又不愿意反驳我让我不开心,所以又回到了小声嘟囔的状态,还气呼呼地把手里薅秃了叶子只剩杆儿的枯草扔进溪水中:“我觉得值得。而且,梦不一定是假的……那些场面,都很真切。”
    话及此处,姜初照忽然想到什么,眼睑骤然一跳,侧过脸来问我:“太后睡了两天,还安排果儿不让外人进。有没有做过梦,是不是也被梦魇困住了?”
    我恍惚半晌。
    摆了摆手,微笑着撒谎:“没有哦,哀家什么梦都没做。这两天睡得很甜,很香,而且睡醒之后整个人神采飞扬,甚至欢畅,与陛下完全不一样呢,”朝他旁边稍微挪过去一些,隔着衣袖戳了戳他的手臂,好奇地打听,“所以陛下是做了什么梦?要不要同你后娘讲一讲?哀家很愿意听呢。”
    “……不适合跟你讲,”他像是有点生气,脸颊鼓了鼓,又把下巴垫在了手背上,压低了声音委屈道,“朕白白为你担忧了。不过,你欢畅就成。”
    *
    进入十二月,京城气温骤降,冬雪渐渐稠密,儿媳们愈发喜欢往我身边跑,大抵是因为凤颐宫燃着地火,暖流四溢如鼎盛春日。
    今天趁她们请安,我敲打了娴妃几句,警示了丽妃几句,略过垂眸不语的余知乐,把目光放在云游太虚的云妃身上,道:“听闻云妃这半年琴艺突飞猛进,技术出神入化,且入了冬后,凄风寒雪的,你也不再往教坊司跑了,想来应该有了不少空闲时间吧?”
    所以,断更了好几个月的墨书巷主打故事,也该开始写了吧?
    云妃立刻挺起脊背,冲我露出端方静雅的一笑:“回太后,虽然不去教坊司当面听课了,但乐正大人给臣妾布置了好些曲目,臣妾每日都在练习,所以最近还挺忙的。”
    说到此处,她不要脸地把话茬扭断强行递到了常美人那里:“听闻十一月底,翰林院的课程也结束了。据说在这小半年里,常美人书山求索,学海泛舟,努力上进得到了翰林院一众老师的盛赞,如此用功,想来年中时陛下给常美人布置的论文,常美人应该写得差不多了吧?”
    云妃就是仗着哀家疼她,拿常美人的年终论文做挡箭牌,自己好继续拖更。
    行叭。
    谁让她是主笔呢,她有拖更的资格,哀家也确实最疼她,于是抿了口姜茶,顺着她的话,看向常美人:“哀家也知道这三篇论文体量很大,若一时不能完成三篇,写完一篇也是可以的。”
    谁料常美人拎起一个绸缎小包就朝我走来。从她座位上到我坐塌前短短几步路的距离,她走得意气风发,走得荣光满面,不像是来交作业,倒像是来领奖一般:“回太后,三篇文章,臣妾都已写好,请太后过目斧正后帮臣妾交于陛下。”
    我喜上眉梢,接过她呈上来的厚厚的三本册子,粗略翻看了一眼,其实啥也没看清楚,但还是故意越过常美人,冲娴妃微笑:“常美人这文章写得,论点清晰,论据详实,可操作性极强,建议大家都学习学习。尤其是娴妃,你最近好像很闲,总往旁人宫里跑对吗?这三本册子哀家看完就先送到你宫里,你抄写三遍,并背诵全文吧。”
    在哀家如此明显的提示下,娴妃自然记起当时姜初照取这题目名字是针对谁,也大概想到了我为何要这样对她,于是妩媚圆润的脸蛋上登时红一阵绿一阵,色彩丰富,美妙绝伦。
    *
    随着年关临近,我一直在琢磨一个事儿。
    “太后在想什么呀?最近几天话都变少了,”果儿给手炉换上崭新的皮毛套,放回我怀里,柳目温柔,嗓音甜软,“但是身子骨好像好了很多呢,您比去年这时候穿的薄了许多,看着很有火力了。”
    我撑着下巴望向窗外夜空中清晰依旧的飞雪,思忖着:“你说,该用个什么借口,才能把六王府的冰窖给填死呢。”
    果儿僵住:“……啥?”
    “虽然哀家也能下懿旨,强行让六王爷把他家这冰窖毁了,但这听着多少有点荒唐,”我看着琉璃窗格里自己那张愁成一团的脸,“六王爷可能不会说什么,但六王府的人肯定会觉得哀家精神有疾。”
    果儿完全摸不着头脑,用怀疑人生的语气问我:“太后是……看着六王府的冰窖不顺眼了?但它离凤颐宫要多远有多远,好像不碍太后的事儿哎。”
    我拧眉叹气:“话虽如此,但哀家曾做梦,梦见自己掉进去了,想到这一茬心里就不痛快,不把它填死,我就觉得冻得慌。”
    “……”
    殿外夜空下,小公公和小丫头也不知从何时买回来了焰火棒,此刻正围在小火炉旁一个接一个地点上,然后攥在手里来回挥动,穿过飞雪带出一道又一道斑斓的流光。
    有个小宫女跑起来,把闪着璀璨火星的焰火棒变成流动起来的光带,其他人纷纷效仿,来回跑动,欢笑与光芒,让整个凤颐宫都鲜活明朗起来。
    有个小公公倒退着跑的时候,不小心把火炉带倒了,赤红的炭火滚入厚厚的积雪中,炸开一圈水点,但很快,周围那片冰雪都被炭火融化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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