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得意赶紧把另一碗奉到容妃面前,待她接过又拿起勺子给他主子盛满,抬头递上去的时候,连眼尾的褶子都挤满了洋洋喜气:“陛下再饮一碗吧,这儿还有一整罐呢……”
话完这句,他好像意识到了哪里不对。
腮帮子僵硬地转过两寸来,下巴也一顿一卡地往上抬。
哀家对上他的目光,脸颊的肌肉再次向上提起,牵动唇角弯了一弯。
下一秒,苏得意手中一整碗鸡汤就脱了手,汤汁把山珍、蔬果连同姜初照的红袍都浇了个透。
真是叫人愉悦的场面。
唯一遗憾的是,他没把整罐鸡汤都打翻,不然会叫哀家更满意呢。
苏得意也顾不得姜初照愤怒的目光了,摸着花几的沿儿,急速下跪,朝着黑咕隆咚的大殿喊了一嗓子:“太……太后金安!”
姜初照和余知乐各自懵了三秒后,频率极其一致地朝哀家这边,转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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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家坐在花几内侧,背对大殿,面向温泉,观一观左手边端庄优雅的儿媳,看一看右手边愣怔不言的继子,最后微微一笑看向苏得意:“苏公公说这鸡汤你闻了一路,很是香呢。哀家命人炖了晚上喝的,自己没尝过,所以很好奇,它果真如此香吗?”
苏得意板板正正地跪在一边,泪眼婆娑,诚恳认错:“太后!老奴错了,老奴不知道这鸡汤是炖给太后的,若是知道,任凭老奴有十个胆子,也不敢拿到成安殿来!”
他主子一听他这么说,当场修复了语言能力,从另一个角度继续骂他:“朕平素里怎么教育你的,吃穿用度先紧着凤颐宫,太后点名要的东西不要动,你竟然一句也没听到心里,犯下此等滔天大错!”
若不是他的用力过猛,用词大胆,哀家都要以为他说的是真的了。
“老奴错了,”苏得意委屈抹泪,“千错万错都是老奴的错,太后不要迁怒陛下,陛下他平日里……确实是这么教育老奴的。”
“所以,鸡汤好喝吗?”我撑着脑袋,打量姜初照。
姜初照正襟危坐,举手发誓:“朕若知道这是太后的鸡汤,朕便是饿死渴死也不会动的。”
我转头去看余知乐:“容妃觉得味道如何?”
余知乐悄悄抬眸看姜初照,似是摸不上这场面要向着何种方向发展,于是说话时也犹豫吞吐起来:“嗯,臣妾觉得,还是挺好喝的。”
我把笑容摆在面皮上:“好喝的话,哀家以后让人做双份,其中一份送到琉采宫去。”
“那陛下呢?”余知乐真诚问道,“陛下好像也喜欢喝呢,他方才……”
“方才是苏得意非要给朕倒上!”姜初照再次举起手掌,做出发誓的模样,却绝口不提应誓的后果,“朕其实没想喝,以后也不会再抢母后的东西,母后请务必相信朕。”
哀家再信你哀家就是锤子。
“果儿,”纵然已微笑得脸疼,但我面上假笑仍旧撑住、不减分毫,“把点心盒子拿给哀家。”
姜初照立刻抖擞精神,整个人都鲜活热烈起来:“母后这是给朕送来的吗?”
我打开盖儿,和煦的目光扫过里面的糕点落在吾儿那张俊脸上:“都是新品呢,陛下觉得好看吗?”
他若傻狗一样,旋风点头:“好看!瞧着也很好吃!”
“陛下觉得好吃那可就太好了,”我捧起上层的糕点盒子,在他灼热的目光中,把盒子塞到余知乐手里,“陛下都对这糕点很认可呢,容妃带回去尝尝呐。”
余知乐怔了怔,犹犹豫豫地接过,说了一句:“多谢太后疼爱。”
我温柔点头,再侧目去看姜初照时,发现他已经傻了眼儿。但他很快恢复过来,指着下层的盒子,眼睛笑成月牙状,乖巧可爱地问我:“母后,这下面是什么呀?”
“呀,差点忘了还有一层哎!”我也跟着他演戏,睁着大眼扯大谎,还翘起很娘的小拇指,故意把动作进行得又慢又缓又做作,甚至装出盒盖盖得很紧,我这柔荑小手无力打开的样子,捏着嗓子矫揉造作地说,“怎么办,竟有些打不开,真叫人着急呢。”
他赶紧接过去,右手捏住盒盖用力往上一提,盒盖起来得太容易又太迅速,晃得他差点仰面栽过去。
我把盒子捞到自己面前,笑问姜初照:“下面这层亦是新品,尤其是这浮云小卷,入口即化,轻柔软腻得让人像是吃了一口浮云。陛下看这样子觉得如何?”
他容光焕发,桃花眼眸里是满满当当的期待:“非常好看!朕迫不及待想尝尝了!”
我对苏得意招了招手:“苏公公到哀家这里来。”
苏得意赶紧过来,在我旁边重新跪下。
我把糕点盒子放进他怀里,慈眉善目,温声细语:“拎着一坛瓦罐从御膳房走到成安殿也挺累的,苏公公辛苦了,这些糕点就都送给公公了,”看他没有动作,我就拈起一块送到他嘴边,笑得眼尾都有些酸/疼了,“也不是很多,你胃口也挺大的,所以,当着哀家的面,把这些都吃下去吧。”
苏得意瑟瑟发抖,看看我又看看他主子,万般无奈之下,接过小卷边吃边哭:“……太、太好吃了……多、多谢太后疼爱。”
我听到背后,有人把竹筷撅断了。
声音清脆,美妙悦耳。
真好听呀,还想再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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