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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说得有理有据,哈维居然找不到反驳她的理由,支支吾吾了半天,直到莱斯利都从爱德华的办公室里出来了,还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他自觉理亏,赶紧找了个借口开溜:“我得去给爱德华做报告,这件事之后再说。”
    谢宜珩看得想笑,她跟哈维说了再见,从爱德华的办公室出去,穿过大片的绿植和棕榈树,路过教学楼的时候正好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高大的男人一身灰色西装,正经得像是华尔街上的金融精英。显然托马斯也看到了她,快步走过来,笑着跟她打招呼:“下午好,路易莎。”
    这次再见面,谢宜珩没说话,只是很平静地看着他。目光一寸寸地扫过他面部的每一个角落,像是医院里的CT检查,X射线束把他整个人照得无所遁形。
    她在这件事情上纠结了太久,懒得给他准备一个循序渐进的铺垫。她笑了笑,口吻是轻描淡写的:“威拉德之前问了我很久,问我为什么不去麻省理工投诉你学术不端。我说,我觉得托马斯不会是这样的人。”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托马斯也没有再搪塞她的必要。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脸上没什么有迹可循的表情,只是点点头,问她:“什么时候知道的?”
    谢宜珩说:“最近。”
    “其实我上次见到你的时候就想向你道歉的,”他错开了视线,不敢直视她:“但是现在不可以。”
    现在当然不可以。GEO600天文台在争分夺秒地探测信号,他是主要负责人,怎么可以在这种时候传出学术不端的名声?
    “现在不可以,那什么时候可以?”谢宜珩跟他一起往前走,道路两侧的树投下浓重的阴影。她望着远处高大的钟楼,摇了摇头,说:“等你探测到了引力波信号就可以了吗?还是等你拿了诺贝尔奖之后呢?”
    托马斯被她一句话堵得哑口无言,沉默许久,说:“对不起。”
    这次她没接上那句标准式的“没关系”,只是摇摇头,说:“你不要跟我道歉。我只是想知道,你都花了三百万了,直接让罗伊教授给你那个奖不可以吗?那我还能沾沾你的光呢。”
    第62章 Achilles' Heel(4)
    她以前跟托马斯是很好的朋友。两个人一组的实验都做了不知道多少次, 他给佐伊的好几份礼物都是她帮忙挑的。谢宜珩这几天反反复复地想了很久,始终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朋友会在背后捅上她一刀。
    这句话说出来之前,她都没想到自己可以这么尖酸恶毒, 像是市集上刻薄的摆摊老太太。托马斯却没发火, 他闭了闭眼,说:“罗伊教授一开始跟我说的是,系统出错了, 需要重新提交答案。”
    他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要把作弊者这顶可耻的帽子扣在谢宜珩的头上, 这充其量只能算个意料之外的副产品。
    三百万美元确实是一笔昂贵至极的费用。出于资本家的某种残忍的爱子心切, 克拉克和罗伊教授演了一出好戏。称不上天衣无缝, 但是能骗过托马斯就足够了。
    克拉克曾经是罗伊的同学, 大学时候的关系就很要好,两家后来的交往也是颇密。刚过圣诞节, 罗伊的女儿就被诊断出了脊髓性肌肉萎缩, 可以治愈,但是治疗费用高得令人瞠目结舌。
    这位父亲不想自己的女儿在病床上度过痛苦又挣扎的一生,但是他到处筹款借钱也买不起那支两百万美元的针。克拉克知道了这件事, 找到了罗伊,告诉他,他的儿子托马斯想参加今年的诺贝尔颁奖典礼, 而HMPC正好可以名正言顺地送出一张邀请函, 所以他希望罗伊教授可以把名额给托马斯。
    托马斯偏偏想自己去开辟一条荆棘道路, 他满心满眼都扑在物理上,甚至在考ap的时候独独漏过了微观经济和宏观经济两门课,以此向自己的父亲示威。但是示威的道路并不是一帆风顺,他拿不出该有的成绩。
    HMPC比赛结束之后,他和谢宜珩对那道题进行了复盘, 两个人发现了那个要命的计算错误。托马斯看着最后的计算结果,其实心里清楚他们没有捧起奖杯的可能了。
    但是克拉克是个很不错的父亲,托马斯的唉声叹气都被他看在眼里。他的儿子想学物理,那他就给托马斯搭桥铺路。
    于是克拉克花了六百万美金,三百万是给学校的校友捐赠,是明面上的幌子,另外三百万给托马斯买了一块光明前程的敲门砖。
    在波士顿某个繁忙的工作日,罗伊教授发了邮件,隐晦地暗示托马斯,系统出错了,他们本来应该直接成绩作废,但是因为他和克拉克的交情,他可以额外给托马斯一次机会。
    托马斯讨厌这句话,讨厌借着自己父亲的名声获得的垂怜。他一身都是横冲直撞的少年意气,不客气地对罗伊说:“您为什么只找我呢?这个比赛明明有两个人参加。”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因为他是克拉克的儿子,很多东西在资本面前是一文不值的,比如满腔的热爱。
    罗伊反问他:“你确定你的同伴可以保守这个秘密吗?托马斯,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不但是我,不但是麻省理工这个学校,甚至连你们家的公司都会被波及。你知道我的意思了吗?”
    他不确定谢宜珩能不能保守这个秘密,他也不敢赌。走出考场的第二天他们就复了盘,计算部分出了错,他没责怪谢宜珩,但是心里多多少少是不甘的,怨怼的,黯然神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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