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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活不是罗曼蒂克的偶像剧,阿比盖尔不知道哈维会不会像男主角一样在楼下等着她。但是她还是义无反顾地探出一个彩虹色的脑袋,用哽咽着的语调,对着空旷的街道很大声地喊了一句:“圣诞快乐。”
    …
    英国人都保持着骨子里的冷漠疏离,伦敦的街头空荡荡的,只有一些留学生在公园里除了圣诞装饰之外空无一物,彩灯孤零零地闪烁着。
    谢宜珩本来想回巴黎呆几天,结果庄令和谢愈春还在澳大利亚悠闲自在地剪羊毛,她发现自己居然无家可归,只好每天跟阿比盖尔一起围着壁炉写报告,写完了就发给亨利,连续两天之后连亨利都受不了了,委婉地告诉她们:“圣诞节是法定假日,你们可以好好玩。”
    阿比盖尔笑得打滚。
    姜翡终于正式放假了,安顿好了姜小二就兴致冲冲地飞来了伦敦。进门的时候谢宜珩正在和莱斯利打视频电话,姜翡第一眼就看到自己研究生时候的魔鬼教授的大脸,差点心肌梗死。
    第二天早上她打着哈欠被姜翡从床上拖起来,两个人乘了不知道几个小时的飞机,睡得天昏地暗,一觉醒来发现已经到了南半球的这个国度。
    谢宜珩第一次在南半球过圣诞节,连圣诞歌里的铃铛声都是沙滩上草裙舞的节拍。
    她和姜翡睡了一觉倒时差,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她们简单收拾了一下出门了,刚刚走出酒店就遇到一位金发帅哥热情地过来搭讪。
    姜翡连连摆手,操着生硬的口音,很抱歉地告诉他:“我不会说英语。”
    谢宜珩在一边笑弯了腰,揶揄她:“你不是最喜欢金发帅哥了吗?”
    姜翡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副墨镜带上,酷酷地打了个响指,说:“不,我喜欢高冷的。”
    吃过了海鲜大餐,两个人沿着纯白的沙滩往回走。将近黄昏时分,椰林的斜影被拉得很长,脚下的沙滩还残留着一点灼热的余温。海平面和缬草紫色的晚霞连在了一起,再往上是大片玫瑰色的云,一眼望去像是晕染好的水彩画。海岛的黄昏浪漫又缱绻,像是融化了的黄油咕嘟咕嘟地沸腾着。
    但是谢宜珩足够不解风情,她听着海浪拍击沙滩的声音,言之凿凿地对姜翡说:“这种就是典型的不定噪声信号。”
    姜翡翻了一个白眼,觉得这人已经没救了,拒绝和她沟通,直接回了房间睡觉。谢宜珩闲得无聊,翻了翻自己的邮箱,发现未读邮件一大堆。莱斯利的邮件排在最上面,红色的高亮标记格外显眼。
    老教授拖拖拉拉地算完了匹配滤波的方案,终于在今天晚上发给了她。当时他满口答应圣诞节前给她,结果谢宜珩一看表,离圣诞节还有三个小时,莱斯利比她还会踩点。
    潮湿的海风吹拂过来,夹杂着海洋和热带森林的气味,正在度假的谢宜珩心情不错,她把电脑搬到露台上,点开了莱斯利发过来的文档,一段一段地看下去,
    莱斯利是按照她建立的模型直接计算的,但是最后的结果并不符合预期,输入的信号并不能被准确识别,整个系统的准确率居然是和亨利的计算结果一模一样。
    谢宜珩心中不解,越看越纳闷,又把自己当时的模型调出来,仔细对比着三份文档。
    三个人用的算法其实是大同小异的,但是结果天差地别。
    电脑的桌面可以分屏,她盯着莱斯利那个和亨利一模一样的结果看了很久,两份文档渐渐重合。几个礼拜前亨利说的那句“你的模型样板里有漏洞”还在耳畔回响着,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是说不出来哪个漏洞到底是什么。
    因为是自己的模型,所以自己会按部就班地算下去,会下意识地忽略逻辑缺陷的地方。
    她脑袋里突然轰隆一声。像是钟表内部严密嵌合的齿轮,一个齿轮的转动会带动另一个齿轮,然后生锈的秒针开始回溯,把时间拨回某个不起眼的片段。
    那个昏昏沉沉的晚上,康妮说这道题目没价值,因为“给自己设定了这么简单的条件,然后按部就班地算下去。”
    康妮是意大利人,对HMPC这个比赛的赛制毫不知情。她根本就不知道这是一份两个人完成的答卷——构造引力波模型的是一个人,完成计算的是另一个人。
    塞舌尔的海风仿佛是被具像化了的绳索,死死勒住她的咽喉。谢宜珩几乎快要忘了怎么呼吸,整个胸膛发僵发硬,心脏一寸一寸地凉下去。她有一刹那的恍惚,仿佛是谁挑选了蒙太奇的电影手法,旧时的画面一帧一帧地在她眼前中闪过。
    她终于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托马斯的那个引力波模型的设定是不全面的,像是她模型样板上的那个漏洞。模型描述里的信息写得含糊其辞,没说清楚双星系统的质心到底设定在哪里,只说了O点这个位置。
    所以她会算错,会把双星的势能乘以二,会算出那个被认为是作弊的答案,算出和托马斯的预期不符的答案——因为他自己设定了模型,他的逻辑是自洽的,完美无缺的,所以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么一个小小的漏洞。
    但是她是那场比赛里的亨利和莱斯利,用绝对客观的视角去做题,看到那段对双星系统的描述的时候,自己做出了判断。她一脚踩进他的模棱两可的预设语境里,顺理成章地得出了那个错误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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