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他虽然也十分内疚,可在他看来, 反正那对姐弟的爹娘已经死了, 他们无依无靠, 活在这世间也只会被人欺负,若是那些盗贼杀了他们,他们也能早些到地下与家人团聚!
反而是他,上有年至花甲的爹娘,下有妻儿要养,他死了, 他的妻儿该如何是好?而且他的钱财也不能丢,丢了他一家老小要怎么养活?
这般暗示自己后,他的心理负担便减轻了许多。
如此过了一年, 他因这一年里也没有多少茶叶贩卖,家中花钱如流水, 故而日子越来越差。好不容易得到大屋里一带的盗贼已经被悉数剿灭的消息, 他又等了几个月, 确定没有再传出盗贼作乱的事情后,才动身来买茶。
可是谁能告诉他,为什么在他认知里必死无疑的唐清满会出现在这儿?而且她为何跟茶场监官在一起?
“难道那群盗贼只劫财?”郑经纶困惑不已, 可是他明明在逃跑时回头看了一眼,那些盗贼朝唐思先挥刀了才是,他们怎么可能活下来!
郑经纶首先浮现的想法是唐清满找了个夫婿,但是他分明听见监官喊另一位女子为娘子,那么以唐清满的出身,便只可能是妾。
随后他才想到,莫非是唐清满寻亲成功,那监官便是她的亲戚?
想到这里,郑经纶又吓得心惊胆战,万一让唐清满看见他,跟监官说起去年的事情,那监官报复他该如何是好?
他匆匆结了账,逃一般离开了这儿。
唐清满似有所感,回头看了眼,却什么都没发现。
“阿姊,你在看什么?”唐斯羡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也没发现门口有什么值得看的。
“外面好像有卖酥饼,思先跟浈娘要吃吗?”唐清满问。
“不吃了,不过中秋快到了,买点回去赏月时吃也行。娘子、阿姊,你们想吃什么便点,我去买点酥饼。”唐斯羡说完便出了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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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经纶回脚店之后,心里不怎么安稳。他想了想,决定从茶场小吏那儿打听一下唐清满与监官的关系。
第二天夜里,他宴请了那日暗示他不收茶商的贿赂的小吏,并且下了重本去买好酒灌醉了那小吏。
趁着对方喝上头了,开始吹牛皮,郑经纶问:“不知新任监官在任上多久了?”
那小吏道:“还没满一个月呢!”
郑经纶惊诧地问:“如此年轻,莫非是世家子?”
“什么世家子,那可是个狠人。你知道四月平息的那场贼乱吧?立首功的就是他!嘿,他才十八岁,可狠了,仅凭一人之力诛杀了十几个盗贼,每一个都身首异处!”
小吏喝醉了,说着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夸大处理的话。
说完,他打了个酒嗝,“要不是这样,我何至于偷偷出来跟你见面!”
郑经纶想到那个画面也觉得太狠了,可是转念一想,那群盗贼作恶多端,他们被杀也是死有余辜,太解气了!
“那他是饶州人吗?可曾娶妻生子?有家人吗?家住何处?”
他接连发问,小吏稍微清醒了些,警惕地问:“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郑经纶见状,忙递上一张交子,小吏看见上面的数目后,笑逐颜开:“他是饶州尽节乡人,已经成亲,不过还未有孩子,好像只有一位长姐。”
“你确定?”郑经纶失声地问。
“我自然确定,他娘子跟长姐来给他送过点心。还别说,都是一等一的美人!”
郑经纶可不管对方是不是美人,他忙问:“那他娘子可是姓唐?”
小吏疑惑地看着他:“我们上官便是姓唐,他怎会娶唐姓女子?他娘子姓秦!”
“那他叫……”郑经纶脑中有两种意见在激烈碰撞,一是告诉自己,那个人不可能是唐思先,有可能是唐清满的表弟、堂弟甚至是族弟。可另一道声音又告诉自己,“他”既然姓唐,又有一个长姐,那长姐必然是唐清满,出差错的概率十分小!
“唐思先。”
“不可能!”郑经纶跳了起来。
小吏又清醒了几分:“我骗你作甚,你随便问一问茶场的小吏就知道了。你这反应,莫非……”
郑经纶已经被这个消息砸得脑子有些混乱了,他一时半会儿竟想不起唐思先是什么模样。
不过到底是经历了许多事的人,很快便稳住了:“是我听错了,我以为是我老乡,我老乡叫思贤。”
小吏“哦”了声,将信将疑。
郑经纶又抽出一张交子,打听:“那监官是饶州土生土长的吗?”
“这事我如何清楚?只知道他背后有荣相家的长子,以及巡检使。”
郑经纶也打听不出太多有用的信息,他静静地待着,脑中处理刚听到的惊雷。
最终他确定茶场监官确实与他记忆中唐思先的模样不符,可为何“他”会成为了唐思先呢?“他”原本的身份又是什么,跟唐清满又有何关系?唐清满之所以能脱离虎口,是否是“他”的原因?
郑经纶想了两日,也不着急去买茶了,他等唐斯羡去茶场后,偷偷地来到唐斯羡住的巷子外盯着。一直到晌午,他才看见唐清满出了门。
“要等到她出门可真不容易!”郑经纶埋怨了两句,悄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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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浈记完这几日的账,又做了会儿女红也没见唐清满回来,心里不免犯起了嘀咕:“阿唐只是去买个盐,怎么去这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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