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元白不敢去印证。
如果之前发生的事是真的,按理说多活了一辈子回来还发现自己变年轻了应该是一件惊喜的事,但顾元白却不想要这个惊喜,不仅不想要,他甚至还在害怕。
害怕到大夏天的嘴唇都在颤抖,苍白没有血色,舍友已经被他吓得去街上拦车了。
他死了但却没死,那薛远怎么办?
薛远跟着他死了,他一个人在黄泉上没看到他怎么办?
顾元白脑子发胀,只有烟味能给他保持一分清醒。他从舍友手里拿走烟,推开面前的医生,走到吸烟区蹲了下来。
小四紧跟着他跑出来,“操啊白哥,你能不能听点儿医生的话?”
“听什么?”顾元白扯唇,“抽血拍片还能干什么?我精神上的问题,冷静冷静就行。”
小四想了想,也跟着蹲在了旁边,“行吧。但你得给我说说,你到底是怎么了?”
顾元白双指夹着烟,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修长,骨节突显,皮肤光泽,看着就有十足的力道,也十足的年轻。
这不是一双老人的手,也不是小皇帝白皙而纤长的手。
“我失恋了。”他最终收紧了手,侧头朝着小四说了这么一句。
*
顾元白把自己关在酒店颓废了三天,终于还是被舍友给挖了出来。
他没什么精神,看着有些慵懒。老朱一巴掌拍到他背上,毫不留情嘲笑:“顾元白啊顾元白,你他妈还会有失恋的一天?”
“失恋就失恋吧,你怎么还能这么废呢?你这看上去比失恋严重多了啊,”另一个舍友摸了摸下巴,猜测,“你被绿了?被甩了?对方条件得多优秀才能甩了你啊。”
顾元白轻飘飘地一个眼神看了过去,老朱和舍友不知为何浑身一抖,下意识立正站直:“我错了!”
他们心中丢人,这也太怂了吧。
顾元白收回眼,好好的一个大帅哥却散发着腐朽的气息。舍友几人对视一眼,尽力讲着学校里的趣事,突然道:“隔壁系一个学体育的同学前两天晕倒了,醒来之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闹着说要退学。”
几个人兴致缺缺,“退了吗?”
“没退成,”舍友道,“但他脑子好像出了点问题,学校准备给他休学一到两个月。”
顾元白提不起兴趣,“去哪儿?”
小四嘿嘿一笑:“CS实战俱乐部。”
*
顾元白一身迷彩服,裤子塞在马丁靴之中。他扛着彩弹枪,从枪林弹雨之中走了出来,黑发被汗水浸湿,锐利的眉眼沾染着烽火味,全身干干净净的,没有一处彩弹。
“6啊,”俱乐部的工作人员笑着给他递过来水和毛巾,“战绩牛逼,要先去洗个澡休息休息吗?”
顾元白低头解开着手上的黑色指套,下颔线条帅气利落,眉眼在阴影之下,说话中并没有因为战绩好看而带上愉悦,“先来包烟。”
CS实战的基地就在郊外,四处都是树,乍一看好像是在山林之中。顾元白玩的时候投入进去了情绪,把满腔的不甘和痛苦随着奔跑和彩弹射了出去,这会已经是一身沉闷汗意。
热气飘散,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四处看了看,工作人员主动带他去了能抽烟的地方。
这个俱乐部顾元白以前也来过,但在大恒待过数十年之后,这些细小的记忆早已被忘却,甚至连舍友的脸在他眼中都陌生得很。
想到这,他压下眉眼,无声把烟放在了嘴里。
吸烟区旁边就是工作人员的区域,顾元白冷峻着脸抽了半根烟,偶尔一回头,在那片区域里看到了一个正在弯腰放下沙袋的人。
这个人看上去很年轻,肌肉却很是有力而强劲。他的身上穿着白色背心,背心已经被他身上的汗意和工作染上了脏污的痕迹,倒不嫌得邋遢,反而是男人味十足,迎面直冲上来的荷尔蒙能熏红人的眼。
顾元白掐了烟,收回了眼睛。一旁的工作人员跟着看了一眼,笑眯眯地道:“这是咱们俱乐部新招收的临时工,是本地大学的学生。年纪不大气势倒是吓人,昨天刚来的时候我们还以为是砸场子的,保安都要出来了。但还别说,这小哥真的能干,几十个沙袋没一会儿他就能搞定。”
顾元白随意应了一声,手插在兜里看着外头的景色,心道要是薛远在这,薛远也是这么厉害。
这么一想,刚刚发泄完后的痛苦又升了起来。他难掩烦躁地揉了揉眉心,转身大步往休息室走去,坚硬的马丁靴在地上响亮十足。
这位客户看着不好招惹,气势冲人得很。工作人员跟他说两句话就已经有些嗓子发颤,这会儿不敢跟上去了,闲得没事又走到工区前面,跟里面正在搬着沙袋的人搭着话:“帅哥,你这也太拼了吧,别人三天才能干完了活你今天就干完了,你很缺钱吗?”
临时工长了一张很帅气的脸,瞧着甚至有些花心,这样的一张脸配这样一副完美身材,工作人员心中啧啧不停,这要是缺钱还不简单吗?光着膀子往街头一站,分分钟就有富婆上门。
“缺钱,”临时工喝了几口水,汗珠从结实的脖颈间滑落,他的眼神深邃,好像穿过了墙壁看到了远方,“我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
要用钱买装备,买飞机票。
他要去挖顾元白上辈子的陵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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