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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要下床去惩治那些胆敢通报假消息的侍卫,被子一扬,双脚踩在地上时却陡然无力,头脑发晕。
    顾元白猛得抓住了床架,床旁系着的平安扣被尾指勾过,掉落在地,“啪嗒”一声,碎得四分五裂。
    门猛得被撞开,不过瞬息,顾元白便被薛远抱了起来。顾元白失神地看着自己的尾指,他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太不吉利了。
    “带我出去。”声音低哑。
    薛远沉默地抱着顾元白走了出去,外头跪地的人正是顾元白派去保护宛太妃的人。这些人忠心耿耿,顾元白很是信任他们,但在这时看到他们,年轻而瘦弱的帝王却是眼睛一红,面色凝固。
    “圣上,”行宫的护卫们脸色憔悴,眼中血丝满溢,“宛太妃她——”
    “朕不信,”顾元白风轻云淡地打断他们,“骗了朕一次还不够,还想要再骗朕第二次?来人,备马,朕要快马加鞭地赶往行宫。”
    田福生扑通跪地,冒死进谏:“圣上,您身子受不住!”
    顾元白道:“备马。”
    侍卫长带着人也沉沉跪在了地上,着急,“还请圣上三思!”
    他们自然拦不住顾元白,但顾元白看着跪了满地的人,血色慢慢染红了他的神情。
    宛太妃病重,或许明日就会死,或许在他还未曾得到消息前就死了。只有快马加鞭,才有可能赶过去见宛太妃最后一面,为什么要拦着他?
    因为他的身体吗?因为这具没有用的身体,所以连见宛太妃最后一面也无法办到吗?!
    顾元白咬着牙,喉间漫上一股血腥气味,他牙齿颤抖,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薛远,备马,带我去行宫。”
    满殿寂静,无一人敢出声。正当顾元白以为薛远也不会出声时,薛远突然抱着顾元白转身回到内殿,找出了披风和鞋袜,抱着圣上在众人面前疾步走过,言简意赅道:“现在走。”
    顾元白抱着他脖颈的手缓缓收紧,肩背颤抖。
    他没看脚底下的路,只知道薛远脚步迈得快极,不知道走了多久,已然走到了马厩之中,高声道:“红云!”
    烈马嘶吼几声,顾元白转身便被薛远抱到了红云背上,鞋袜被一双温热干燥的大掌穿好,厚厚的披风盖在身上,薛远翻身上马,扯过缰绳一扬。
    鬃毛飞舞,冷风传来。六月明明已经春风和煦,但顾元白此时却觉得分外的冷,冷得手指僵硬,无法弯起。
    宫门褪去,繁华的街市褪去,京城的城墙褪去。
    薛远从身后伸出手,握住了顾元白僵硬的手指。
    “我必须要去见她最后一面,”顾元白喃喃,“这面见不到,我就再也见不到她、她再也见不到我了。”
    那时即便跑到天涯海角,即便高声呼唤,再有权,再有钱,都换不来宛太妃的这一面。
    这是小皇帝的母亲,也是他的母亲啊。
    薛远铿锵有力道:“见。”
    第125章
    从京西到河北行宫处,千里马跑起来只需要两日的时间。
    但这样的两日,吃要在马背上吃,睡也不能睡,日夜奔行,不能休息。
    顾元白受不住。
    但他做好了应对路上所有艰难险阻的准备,同薛远说:“不要顾忌我。”
    薛远点头,道:“我知道了。”
    经过驿站时,薛远带上了清水和肉干,买了一床厚被,将顾元白横着放在马匹之上,于是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地往行宫而去。
    因为没有护卫,时间也很是紧迫。薛远为了安全,抄了一条鲜为人知的近路。他转圈似的在官路小道之中穿梭,提放着有可能的追踪与危机。
    夜晚,冷月高悬。
    薛远抱着顾元白的手臂收紧,顾元白枕着厚被靠在薛远的胸膛上入了睡,眉目不安紧皱。
    这时,薛远便会短暂地松开红云的缰绳,快速地整理好顾元白身上盖着的披风,然后低头,用粗粝而干燥的唇瓣在怀里人的眉心处落下一吻,低声:“好好睡。”
    红云即便是匹千金难买的千里马,也需要吃草、喝水、休息。薛远将这些事留在了夜间,在顾元白睡着了之后,他便将顾元白抱在怀中下了马,牵着红云让它好好地吃一顿饱饭,睡一会儿的短觉。
    顾元白睡得不安,偶尔会挣扎着要从恶梦中醒来,薛远便侧过头细细密密地吻着他,好声好气地压低声:“没事没事。”
    顾元白在这种安抚中,挺过了一夜夜昏沉的夜晚。
    红云夜间休息好,白日里再精神奕奕地踏上前往行宫的旅程,顾元白抿着唇,他被照顾得很好,薛远却很疲惫,“你靠着我休息一会。”
    薛远笑了,靠在他脖颈之间深吸一口,“别动,让我闻闻。”
    这就是休息了。
    寒风抑或尘土,飞扬之间踏马而过,薛远将行程缓至了三天,在第三日的早晨,千里马奔腾到避暑行宫之前。
    行宫的守卫们被突然到访的圣上吓了一跳。
    顾元白裹着一路的风尘仆仆,在薛远的搀扶下往宛太妃的住处赶去。一路所遇的宫人,要么一脸惊愕,要么满目悲戚。
    等终于到了宛太妃的门前时,那些被他派过来陪伴宛太妃的宗亲孩子正围聚在门外,不知是哪个孩子率先看到了他,惊喜高呼:“皇叔来了!”
    顾元白的心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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