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时新心道这人不肯说,那就算了吧。NH汽车基本款是男性商务用车,君行传媒最热版块则是女人们喜欢看的娱乐圈八卦以及名门望族争家产之类的新闻。林时新再不懂广告,也知道二者的受众群体南辕北辙。
林时新从君行传媒里出来,像个流浪的人似的在街头晃,不知道去哪儿,这时手机震动,他收到齐斐然发来的信息:
“早安,今天去哪采访了呀?”
“呀”这一语气词出现了,每当两个人生了嫌隙,齐斐然想当作无事发生时,就会使用这个字。
林时新回复道:“去乡下了哈。”
“哈”这一语气助词,则是林时新顺着台阶下来,不再与齐斐然计较的意思。
齐斐然看到回复,心里安稳些,接着问道:几点结束?我去接你吧。
林时新回复:“不用了,谢谢。”
谢谢二字如冰冷坚固的两扇铁门,把尬聊的路堵得严严实实。
齐斐然艰难地推开门继续聊下去:“好吧,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林时新:“嗯。”
齐斐然:“要记得想我。”
林时新想回复“有什么可想”,但最后还是很怂地回复了个:“好的”。
他把双肩包里新的一次性口罩拿了出来戴上。解铃还须系铃人,他打算去NH汽车总部一探究竟。
到底是正面突破还是侧面打探,林时新在路上反复琢磨。碍于现在自己俨然成了公众人物,口罩更是摘不下来了。这么一个蒙着面的人想青天白日里混进持卡方可进入的NH总部,那是天方夜谭。正面询问“霍总你为何投资一个要倒闭的二线网媒,你是否要洗.钱”,恐怕更难得出真正的答案,还会被撵出来。
上次他已经见识过霍总是如何戏耍“我买网”的武总了,这商人如老狐狸般狡猾,自己是很难问出什么的。
在多年的记者生涯里,这种进退维谷的情况常常发生,林时新作为超一线优秀记者,在面对这种情况时,使用的方法也如普通实习记者一样,万变不离其宗,那就是——等。
林时新在双肩包里装着压缩饼干和矿泉水,埋伏在地下车库里,霍总的座驾的斜对面,一个虽然远、但视角很好的地方。
第一天晚上,他看到了霍总情妇1号出现在车里,第二天上午,看到了原配妻子和儿子,第二天晚上,看到了情妇2号……以及车上20分钟的震动。
林时新闪到一边蹲下,揉了揉差点瞎掉的眼睛。内心吐槽,自己都可以拿着拍到的照片去正面刚霍总了。第三天晚上,他终于看到了意外出现的人物——陈副台长。
陈副台长陈国柱一副卑躬屈膝的样子,在霍总坐到车里后,还跟在屁股后面不住地絮叨:“那就麻烦您了,多谢您了,这种内部机密确实是千金难求,我多少年在门外转悠也不得其法,得不着这珍贵的第一手消息,哎,那么说改组是板上钉钉了,我回去后立刻买进。”
霍总把西装外套拢了拢,说道:“别谢我,我也是受人之托,你事情办得不错,这种消息既然我知道,肯定会透露给你的,将来我们还有合作的机会。”
陈副台长连连点头,帮霍总关好门,神采奕奕地上了自己的奥迪,俩人一前一后,开出了地下车库。
林时新背着双肩包从地下车库里钻出来,看着他们的车的背影,若有所思。仿佛几条线,已经在他脑海里织成网,连成片。
他去了离这里最近的简陋的小旅馆,这是他这三天晚上睡觉的地方。他退了房,拿了押金,在夜色深处,回到了自己的家。
开了门,尹凡星正在下面条,看到林时新一脸疲倦地回来,开心地让他等着,把冰箱里的菜都拿了出来,煎炒烹炸,忙得不亦乐乎。
林时新坐到书桌前,把电脑打开,开始在微博上搜索“林时新”三个字。
从上次意外曝光之后,他的声音、照片、视频等在网上一搜一大把,他把其中的媒体号和营销号一一记录下来;除此之外,他还发现一个让他震惊不已的事。
那就是他的照片和视频产出,几乎每隔两三天,就有新的放出来。
拍摄背景都是在A视,有时是他叼着面包往会议室里走;有时是他一边穿大衣一边拿着包急匆匆往门口赶;有时是他聚精会神地对着电脑打字。
他期待的“大众的遗忘”不会发生,他不会“过气”,因为不停地有新的小号,放出他新的动态,而这些动态,都来自于过往A视大楼内的监控器。
林时新觉得后背都沁出冷汗了,陈副台长竟然这么丧心病狂,毁自己的事业到这种地步吗?杀人不过头点地,自己已经乖乖地歇业在家休息了,为什么还是不放过自己?
这不是王台说的“一时搞错了”,而是长期、有计划的蓄意为之。
林时新面色沉重地和尹凡星一起吃了晚饭,尹凡星这些年已经习惯他因为各种新闻事件突然几个月不见人影,或是像今晚一样突然流浪汉的模样回到家。他察言观色,问道:“哥,遇到什么难题了吗?看你今天好像特别不高兴。”
自从尹凡星进了A大、学了新闻,林时新已经习惯了把自己工作上的事跟他分享,也是想锻炼他的思辨能力。林时新把一张纸递给尹凡星,说道:“我怎么觉得……业内的同行们都在逼我转行,你看这个名单,转发我的照片和视频的媒体大号和营销号有170多个,我画线的那些,跟我私交都算不错了,更让我无语的是还有几个大号带节奏,让我做主持人,还畅想我能主持什么节目,还有说我应该当演员,以后演戏或者是做花瓶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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