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一忱、许而思她们等在病房外。谢一忱问道:“醒了吗?”
“没有,”齐斐然说道,“一忱姐,咱们很多年没见了,聊聊吧?”
候诊处的椅子上,谢一忱听了齐斐然的话目瞪口呆:“转岗?不会吧?他一直都特别喜欢做调查记者的,这么多年,王台一直劝他,特别是新上位的陈副台长,总说要让他做主持人,把自己的粉丝流量利用起来……我觉得,他不会动这个心思。”
齐斐然说道:“可能是之前让他去说服武亦恒续约那次,就心灰意冷了吧,一个记者,为了找冠名商,去陪吃陪喝陪玩……”
谢一忱觉得尴尬,在她心里,齐斐然就是林时新家人一般的存在,眼前这情况,像是林时新的家长来投诉。
她紧张地解释道:“其实广告的事是营销发行部的本职工作,之所以小林去,是因为武亦恒很凶,小林不想我带着一些女孩去……我保证以后都不会让他做这种事了。这次的报道出来一定会非常震撼,台里会看到他作为一个调查记者的价值,要比长得帅的主持人高得多,也不会再要求他带流量什么的……”
齐斐然觉得跟这个女人说话是白费劲,他抓到谢一忱话里的有效信息,问道:“贵台的王台和陈副台长联系方式可以给我一下吗?将来我又像这次找不到人的话,也好知道去找谁要人。”
谢一忱连忙把手机里两位台长的微信和手机号给了齐斐然,她心里纳闷,明明自己比齐斐然还要大好几岁,为什么有种被压迫感?
过了两天,林时新在床上睡饱了、休息够了,伸伸懒腰,觉得自己哪都好了,他对齐斐然说要出院。
齐斐然扶着他,去问医生的意见。一个穿白大褂的老医生拿着片子,指给他看:“颅底骨折,属于开放性颅脑损伤,至少要休息一个多月,不然的话会频繁性头痛、呕吐,甚至记忆力减退,分不清东南西北。”
齐斐然:“简单来说,就是傻了。”
林时新瞪了他一眼,他没想到这么严重,着急地问医生:“那吃药或是打针能缓解吗?多久以后可以上班?”
老医生看了一眼齐斐然,对林时新说道:“静养为主,不能操劳过度,而且你现在小腿虽然不是骨折,但肿胀、不敢负重,已经有了并发症,胫前间隙综合征,你最好别下地走动了,坐轮椅吧,伤筋动骨一百天,要是想早点儿好,还是静养,没多久就能痊愈了。”
“还要坐轮椅???”林时新无语了。
回去的路上,齐斐然已经听医生的话,把林时新扶到一个租来的轮椅里坐好了。看他闷闷不乐,齐斐然把他推到医院住院区的花园里。
W市要比北京暖和得多,而且没有大风。此时阳光明媚,晒到身上特别舒服,不知名的鸟啾啾叫着。
“你请的这个医生靠不靠谱啊,我怎么觉得我哪都恢复了?”林时新低头问道。
齐斐然蹲到他身边,仰头看着他,温柔道:“我可是找的w市里最好的医生了,你没看出来吗?是一对一就诊的。”
这花园洋房似的私人医院、豪华的单人病房和先进的医疗设备,林时新再没见过世面,也知道肯定是价格不菲了,况且齐斐然一贯给他的都是最好的。他叹了口气:“唉,好闷啊,现在想想头疼都不算什么了,关键是腿还不能走了。”
齐斐然笑道:“一个多月很快就过去了,忍忍吧。”
林时新点了点头。
齐斐然的手掌轻轻抚摸着林时新白皙瘦弱的脖颈,他的肩颈线条利落,无论什么时候姿态都很挺拔。肩胛骨和脖子只有薄薄一层皮肉连接着,有种脆弱的美,仿佛一用力就能折断。齐斐然的指腹在这一处流连着,久久不愿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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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辆重型挖掘机开进车库里,挖开了掩埋了一个多月的矿难事故立井。一具具已经腐化的尸体被抬了出来,担架有了用武之地,都盖着白布,横列在地。
得到真正消息的家属们从不同地方纷纷赶来,哭得肝肠寸断。
林时新和齐斐然在车里坐着,从窗户往外看着现场。谢一忱等人立麦、支好三角架,正在做着紧张的连线报道。
至此,“10·19风屯乡矿难事故”正式更名为“10·19风屯乡重大矿难瞒报事故”,林时新捡回来的员工签到本上原原本本记录了当天下井到底有多少人,以及相关责任人。
当局震怒,立即成立调查组,经认定,该起事故是一起重大责任事故,已对w市矿业集团公司董事长、总经理给予撤职处分,并按照法律程序,免去了其董事长职务;其余33名事故责任人中的5人移交司法机关处理,28人分别给予行政处分。
“最可怜的是事故发生后……就地掩埋了,实际上尸体所埋的位置,并不是很深,如果第一时间就去救的话……”文字编辑许而思说道。她毕竟是个年轻的女孩子,没见过这种惨烈的场面,眼睛红红的,已经不知道哭了几回了。
林时新沉默不语,想起于大立的话,他们都是把脑袋拴到裤腰带上的人,有今天,没明天……可是他们也有家人,也有失踪后疯狂寻找、绝不放弃的家人。
一个女孩扶着哭泣不止的母亲路过这辆车,往里面看了一眼。等她把母亲扶到休息室后,转过头来回到这辆车跟前,敲了敲窗。
林时新把车窗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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