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声音,出于一种“纯1”的直觉,文予宁抬头看了看前面这人,雪白的小脸,系着一条绿色围巾,穿着一件短款白色的小棉袄,更显出眉毛、眼睫毛的细密柔黑,一双大眼睛有点讨好地看着自己。
像朵小百合。文予宁心想。
“坐。”文予宁道,然后对着电脑打字,“姓名,年龄,性别。”
“齐斐然,男,28岁。”林时新答道。
“空腹吗?”
“是的。”
“先验血,排查下有没有别的症状,没问题再做胃镜。”文予宁开了几页单子,递给林时新,林时新伸手接过,道谢后离开。
他伸过来拿单子的手腕,竟然有一圈青紫色。
文医生有些愠怒:世风日下,谁这么对小受啊?!
齐斐然自作自受,先是被弄去验了血,排查没问题后,被推着做了胃镜,他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做完,脸色苍白地走了出来,手里拿着单子。
“嘿嘿,回家以后我给你做好吃哒。”林时新搀着他说。
齐斐然无奈地笑了笑,心想,人果然不能撒谎,不,是不能对林时新撒谎,他都翻车多少回了。
齐斐然拿着单子推门进去。
医生只叫患者进去,林时新坐在靠着门口的椅子上,自从齐斐然进去,他就总忍不住想扒开门听听里面医生怎么说,他怕齐斐然出来后复述得不明白。
看到穿着白大褂的文予宁,齐斐然惊呆了:“我操,见你这么个逼,需要半夜两点来排队?!”
文予宁把口罩往下拉,看了看对方,又看了看手里的单子:“齐斐然?你不是叫齐蔚然吗?”
“齐斐然才是我本名,齐蔚然是改的。”齐斐然没想到竟然遇上了他,自己正愁不知怎么贿赂这三甲医院的主任医师呢,结果竟然遇上大学校友。
“你胃疼?”文予宁不相信,他拿过齐斐然递过来的胃镜诊疗片子看了看,“好得跟头熊似的,没事来捣什么乱?”他把片子往桌子上一扔。
齐斐然有些甜蜜的不好意思,笑了笑。
文予宁被他这神奇的表情惊呆了。
“是这样的,就……我只是有一点疼,我老婆不相信,非让我来做个胃镜,仔细检查下……”齐斐然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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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人在大学时分属不同院系,原本没有交集,一次大型斗牛比赛,文予宁被同学拉来一起看,他嫌斗牛野蛮、周围又太吵,戴着耳机听下载的“基于idl肺部肿瘤医学图像处理系统的设计与实现”,正听得津津有味,眼瞅着斗牛士要落败,突然身后一位身材奇伟的男子,站起来撸起袖子要进去跟牛斗一斗。
周围的同学一个劲儿的劝,那位男子非要下场不可,一阵聒噪和推搡,文予宁的脑袋被撞了好几下。他生气了,回头朝那个疯子吼道:“坐下!”
然后这个人不斗牛了,改斗他了。俩人都是赤膊上阵,把方圆几里的人都打跑了,打得难舍难分,两败俱伤。
这位奇伟男子就是齐蔚然,不,齐斐然。
斯文有礼的文医生挂了一身彩从斗牛场回宿舍,心想,此人多半有病。
后来,文医生又在地下黑拳场上看到差点把马库斯揍死、最后反败为胜的齐斐然,而且亲眼目睹了他把用性命换来的奖金天女散花地扔给在场观众,差点引发踩踏事件。
被踩了108脚的文医生从地下黑拳场回宿舍,心想,此人真的有病。
在平安夜派对上,豪华游轮里,歌舞升平中,校友们纷纷搂着自己的伴侣或是炮友亲密地聊着、笑着,齐斐然在甲板上独自喝着闷酒,看着海面。
所谓医者父母心,此时文予宁已经确定齐斐然有病,又是校友,不能坐视不理。他怕今夜的风突然喧嚣起来,齐斐然一发病,就会跳下去,所以,他默默地靠近齐斐然。
齐斐然果然警觉了,回头看文予宁。
文予宁赶紧抬头。
“你看什么?”齐斐然问。
“我看天上星。”文予宁道,反问:“你看什么?”
齐斐然呲笑一声:“我看水中月。”
聊了两个多小时,他们才知道,原来对方跟自己一样,都在等一个不归人。
从此两个纯1开始了结伴喝闷酒、一起想老婆的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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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予宁望着眼前这个突然叫“齐斐然”的人,一时有点转不过神儿来。
“发什么愣啊?没听懂啊?”齐斐然问道。
“听懂了,外面的那位,是你老婆啊?水中月。”文予宁问道。
“嗯。”齐斐然嘴角弯了弯,“你呢?不是回来追小星星吗?追到了吗?”
文予宁心想,还没见到人呢,就骗了我200块钱。
齐斐然见他不语,知道是不太顺利,一不小心就得意洋洋起来:“你不是说你不跟我混了,回来找老婆吗?你都比我回来早半年多了,还没进展啊?不会还没见到吧?”
文予宁冷着脸,抬眸看着齐斐然。
齐斐然:“哈哈哈哈,看你这表情就知道了,你真窝囊啊,我回来不到两周,已经和好了。迅速吧?”
林时新在门口偷听半天,别的没听到,就听到齐斐然哈哈哈哈了,看个病他能乐成这样?也是神了。
林时新偷偷推开门,露出小半张脸,往里望。
文予宁往门口看了下,齐斐然迅速往门外看,看到老婆担心的样子,安慰道:“马上就好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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