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宏远眼里的泪几乎要盛满溢出眼眶,却生生被忍住,他撑着眼眶,不敢有丝毫的放松。程毓见状却只是皱了皱眉头,转身回了屋。
程毓向来心慈手软,一个上午都惴惴不安,几次透过猫眼往外看,都瞅见周宏远一动不动地坐在门外,就连对门的大婶都几次出门,问他这些年究竟干什么去了?知不知道他叔叔找了他好久。
周宏远看着对门大婶的满脸横肉,苦笑着想,十年究竟有多久?久到半老徐娘风韵消弭,久到咿呀学语的孩童背上书包成了小大人。
程毓知他昨晚淋了雨,又没吃没喝地在门外呆了一整晚外加一上午,恐他病倒无人照料,坐立不安百感交集,可若说放他进来,又觉得愤愤难平。他再不愿与周宏远产生任何瓜葛与纠缠,哪怕此时的周宏远对自己只剩下最单纯的愧疚,再没有半分绮念。程毓一辈子活得干净寥落,未曾占过别人一丝一毫的便宜,哪怕此时周宏远有钱有势,他也不愿与这个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重修旧好”。他虽然只是个穷酸书生,却也有自己的坚持与骄傲,并非故作清高,而是斯文有持。
程毓心中纠纠结结,往日种种缠上心头,正当他难以抉择之际,门外传来对门大婶尖锐的叫声,“你怎么回事儿啊?你怎么倒在这里了?”程毓“嘭”地一声站起来,下一秒,听到大婶“咣咣”地砸门声,“小程,小程,这孩子一直坐在这里不是个办法啊,你快出来看看,他晕倒了!”
程毓拉开门,看到周宏远倒在自家门前,怀里还抱着自己丢过去的那个毛巾被。
程毓鼻头一酸,蹲**去,一只冰凉的手抚上周宏远的额头,滚烫的体温让他几欲弹开,一阵酸涩从心中涌动,他咬了咬嘴唇,推了周宏远几下,口中喊着,“你醒醒,进屋休息吧……”
周宏远的眼球转了几下,想睁开眼却使不上劲,程毓胳膊上施力将他架了起来,紧接着,往家里拖去。
程毓常年伏案工作学习,肩周和腰都落下病根,稍有不注意就酸痛难当,周宏远个子高,人又壮,一百几十斤的体重,拖着着实困难,刚到玄关处,程毓就觉得腰酸背痛,他眯着眼睛歇了片刻,看着周宏远通红的脸,心一横,用足了力气,将周宏远扛到了沙发上。
程毓替周宏远脱掉鞋子和湿漉漉的衣服,只剩下一个裤,头,箍在身上,随后从卧室抱出被子,掖好被角将人好好裹进去。他倒了杯水,特意滤了好几遍,待水不热不凉刚好喝时,才唤醒周宏远。程毓一只手端着玻璃水杯,一只手拿着两颗药片,温声道,“来,喝水,吃药。”
周宏远许是烧迷糊了,又许是这一刻时光太过仁慈,眼前这人又太过温柔,他竟有些分不出今夕何夕了。他一张脸通红,头发乱糟糟的,接过药和水杯的同时点点头,有种不合时宜的乖巧。等周宏远吃过药、喝过水,程毓才放了心,刚要站起身来,却被周宏远一手抓住。
程毓本想甩开,可周宏远的手滚烫如炽铁,让程毓的心一下软了,他回过头,看着沙发上这个脆弱而无助的男人,说,“我去做饭,你吃过饭,就赶紧走吧。回北京也好,睡酒店也罢,总之别缠着我了。”
周宏远苦笑了两声,声声唤他“叔叔”。
以前,每每周宏远睡觉时怕了、心里不踏实了,总会唤程毓“叔叔”,没什么意味,可每每程毓听到了,却丝毫不嫌烦,温声回他,“叔叔在、叔叔一直守着你。”往日的点点滴滴都历历在目,只是这一幕幕皆成了时光里干涸的标本,只容人瞻仰赏玩。
听到周宏远叫自己,程毓的身影晃动了一下,却没再停留,不一会儿,厨房里传来洗菜与切菜的声音,声声入耳,熟悉地令人心里发疼。
失去意识前,周宏远心里最后一个念头是,有多久、有多久没吃过程毓为他做得饭了?又有多久没吃过一口家常菜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所有的海星和评论,爱你们!希望这期能有榜单吧……
第68章
在药物和棉被的双重作用下,周宏远很快睡着了,他的头好沉,半梦半醒间,虽然能听到程毓在家里踩着拖鞋轻轻走来走去的声音,却无论如何都张不开双眼,他想出声叫一叫程毓,却只能发出旧风箱一样粗重的喘息声。
周宏远恢复意识时,阳台外已经是一片火红,晚霞映在落地窗上,分外好看。他提不起精神来,兴致怏怏地朝外瞅着,一旁响起程毓悠悠的声音,“起来了就赶紧过来吃点东西吧。”随后,指了指茶几上的叠好的一套新睡衣,说,“前几天刚买的,还没穿过。”
周宏远垂了垂头,他伸手把睡衣拿在手里,摩挲了两下,胸中涌起股不甚明显、却也不容忽视的失望。他有多久没贴近过程毓的身体,又有多久没嗅到过程毓的气息了呢?
对于程毓,周宏远此时是充满怯意的。他不声不响地穿好衣服,随后小心翼翼地走到餐桌前,才发现程毓已经吃完晚饭了,此时正坐在餐桌上看书。自从周宏远走后,程毓便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傻乎乎地等人吃饭等一个下午、一个晚上了。身体是自己的,快活也是。这个道理,好在他明白的不算太晚。
周宏远低着头,拿起筷子和馒头,他还病着,又刚刚才醒来,没什么胃口,吞咽了唾沫一下,便滞住了,他偷偷打量着对面的程毓,程毓却只是看着手中的书,仿佛从来都没把他放在心上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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