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整间教室,回旋着此起彼伏的笑声,声声扎在周宏远的心里。
明明不疼的,明明他根本不怕疼的,明明比这更疼的伤他都受过,可这一次,眼泪却如何都忍不住了,挂在眼眶中,下一秒就要掉落了。
不能哭,绝不能哭,绝对不能哭给这些人看……
“行了!笑什么笑,当这里是菜市场?”
只是一瞬间,整间教室的人便噤若寒蝉,“啪”地一声,周宏远听到自己眼泪掉落的声音。
周宏远深深地吸了吸鼻子,抹了把脸,仰了仰头,看到孔德诤正在朝自己翻白眼。
周宏远迅速垂下头去,从地上爬了起来,只是顷刻,孔德诤爆发出了更胜之前的笑声,周宏远循着孔德诤的目光往下一看,才发现自己的裤子上,明晃晃地破了个洞。
他的脸,更烧了,一言不发地绕过孔德诤,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随后,将头整个埋进书本里。
直到下课,金毛狮王说的话,周宏远一句都没听清。铃声响起的那刻,心中的想法唯有解放般的‘终于熬过来了’。
第9章
雨下了一整天,一直到周宏远放学,还未见停。
旁人都是三五成群,唯有周宏远形单影只地撑着伞,朝校门口慢悠悠地走去,他的步伐太过沉重,仿佛不是个孩子,倒是个满面愁容的大人。
有那么几个瞬间,周宏远一点儿都不想回家。
正是长身体的时间,周宏远中午又没吃下什么饭菜,明明已是饥肠辘辘,明明知道回到家就会有可口的饭菜,还有那个对自己嘘寒问暖的小叔叔,可他就是不愿回家,只盼望着这段路能长点、再长点。
周宏远心里好乱,他甚至有些害怕要面对程毓了。他无法解释裤子上的洞,也不知该怎样面对程毓好心的关怀。这一刻,他只想当个鸵鸟,把自己深深地埋在地下。
程毓却没让周宏远如意,他恐周宏远找不到回家的路,一早就等在学校门口了,看到周宏远瘦小的身躯后,朝他摇着手,“宏远!这里!”
周宏远脸色微变,脚下还是加快了速度,等到程毓将他往身边儿揽时,才稍稍与叔叔隔了距离。
程毓有些不自然的摸摸鼻子,自己的侄子有些轻微洁癖,不喜欢太多肢体接触,这点他总是记不得。程毓一边埋怨自己的榆木脑袋,一边问,“第一天上课,跟同学相处的怎么样啊?”
周宏远的呼吸滞了一瞬,紧接着,说,“还行。”这当然不是周宏远第一次对程毓撒谎,这话说得自然无比,达到了以假乱真的程度。
程毓又问,“课难不难,上课都听得懂么?”
周宏远这下没了声音。如果说跟同学的相处尚能假装,那么作业不会,就装不出来了。瞧周宏远这幅样子,程毓心里有了谱,他又摸了摸鼻子,思忖着安慰的话,“没事没事,回家叔叔教你。叔叔以前刚来城里念书时,也什么都不会,老师和同学都看不起我,不过没关系,时间会告诉他们答案。”
周宏远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抬起头来看了看自己的叔叔。这个戴着厚厚眼镜的名牌大学生,也会有听不懂课的时候么?
程毓讲起话来絮絮叨叨,“真的,你别不信,以前我还考过三十二分呢……”
程毓说得有鼻子有眼,周宏远不得不信,等到了家门口,自己的尴尬几乎是忘了一半儿,开门的空档,程毓突然来了句,“宏远啊,你的腿怎么回事?”
周宏远的身体又是一滞。他皱了皱眉头,说,“没什么。在教室摔了一跤。”
程毓还想说什么,周宏远却率先进门,把书包往椅子上一放,说,“我先去洗澡了。”
程毓看着卫生间紧锁的门,心中若有所思,这孩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周宏远每天都洗澡,所以花不了多少时间,等他出来的时候,程毓才刚把饭菜重新热好端上餐桌来。
两个人默不作声的吃到一半儿,程毓才把心底的话翻出来,“你不想说的,叔叔就不逼你说,不过你要记住,无论发生了什么,叔叔都会保护你……”那晚,逼迫周宏远露出一身伤疤,程毓已经足够后悔了,他不想再用关怀做借口,对这个敏感而骄傲的孩子造成二次伤害。
周宏远心头一热,几乎要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和盘托出,可这种情绪稍纵即逝,片刻之后,化作一声“嗯”。
程毓皱了皱眉头,眼中闪过一丝失望,紧接着,化作缠缠绵绵地怜惜。
两个人吃好了饭,一个坐在餐桌前写作业,一个则刷锅洗碗,等程毓忙完了,才发现周宏远的作业本,竟还是空空如也。
程毓无声地叹息,说,“来,叔叔教你,好么?”
周宏远羞愧难当,小小的头几乎要埋进本子里去,却被程毓温暖的大手阻隔,程毓抚摸着周宏远的额头,娓娓道来,“正数负数呀,其实是这么回事儿……”
程毓本身就是数学系出身,为了赚钱,更是做过无数次兼职数学老师,由他来教初一数学,深入浅出、谆谆善诱,再合适不过。更何况,还是一对一教学现场,周宏远稍有不懂或模糊的地方,立马能被程毓发现。
程毓对待周宏远,拿出了百分之百的耐心,不同于金毛狮王的咄咄逼人,程毓更像是个温柔的师长,用轻快的语调讲着一个又一个关于数字的故事。不足半小时的工夫,周宏远便对整个单元的内容全部搞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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