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待管家反应,陆唯时已经大步赶来。
陆茗抬眸,把书冷冷扔给儿子:“瞧你做得好事!这是什么毒草,你就敢胡乱送人?”
陆唯时紧紧攥着书,扫过书页时脸色泛白。
还不等旁人开口,他已经一撩袍襟,规规矩矩跪在地上,磕头道歉。
陆茗举起拐杖,狠狠敲了他两下,嘴里不依不饶:“我让你照拂同窗,你就是这般照拂的?”
陆唯时任他打骂,只沉痛道:“牢里的都是儿子的同窗,出了人命,儿子也痛心,只是……只是谁晓得他们身上有伤呢。这草儿子日夜摆放在窗边驱散蚊虫,从未想过会是毒草……”
一个巴掌拍不响,那些人自然是因为有伤在先,才会碰到金钱草毒发。
陆茗却不听他解释,举起拐杖狠狠往他肩头打道:“你还敢辩?我今天非要打死你这个逆子!”
众人见陆相气得面色通红,风度仪态都丢尽,一下比一下狠,俱是惊心。
再垂眸看到陆唯时跪在地上不闪不避,恍恍然的模样,也有几分心酸。
要怪……也只能怪天意弄人罢了。
他们也不好干瞪眼看着,只能走上前抓住陆茗手中的拐杖,作势安慰几句后纷纷离去。
来陆府一趟,没讨要到便宜,反而有种打落牙齿和血吞的无奈憋闷。
“再责罚陆公子,那些孩子也回不来了,又有什么用呢?”
“算了算了,以后不登他家门就是,免得徒惹伤心。”
“公子?”管家拿着伤药进来,叹口气道:“方才老爷在气头上,您别和他计较,没伤到您吧?”
陆唯时摁着肩膀摇摇头,示意他把伤药放下。
管家想了想,终究还是摇摇头,把伤药放在桌案上,缓缓退下。
伤处隐隐作痛,陆唯时双眸转冷。
他本想借此事搅动的朝堂大乱,等这些大臣前去逼宫,仇恨值达到巅峰时,再让萧家乘虚而入,自己则说服拉拢他们一起谋反。
自家子弟活生生的性命都断送了,这些人自然不会站在雍炽一头。
谁知真的会东窗事发,这些人倒是和自家愈发疏远。
陆唯时想起齐宥寒暄金钱草的模样,嘴角渐渐浮现冷笑。
他摆摆手,叫来在书房伺候的小厮:“你可知那本印着金钱草有毒的话本是从哪里来的?”
“听说是刑部的老爷从书摊上买的。”那小厮皱眉道:“正巧听到叫卖,看到有各种毒虫毒草,就随手买来翻阅。”
“书摊?哪家书摊?”陆唯时冷笑:“还真是巧。”
“隆福,赵公子写的书就是在这书家卖的。”小厮道:“这家历代科举的试题也不少,您的几位同窗也经常光顾。”
陆唯时微微眯起双眼,想起齐宥状若无意,向他打听金钱草的画面。
即使齐宥旁敲侧击的问询,他也不觉得齐宥能怀疑到一株草上。
这计划隐蔽,他家的藏书阁有前朝太医留下的绝版药典,这金钱草的药理也是自己从几乎烂掉的书上偶然翻看来的……
齐宥怎么可能知晓?
再说就算齐宥怀疑这株草,也不会联想到淤青和伤口,依然无法论证啊……
陆唯时皱眉,无论如何,齐宥都已经晓得了,按现在的局势来看,此人定是站在雍炽那边的。
陆唯时叹口气,一路赶至南城茶馆,这是个不起眼的二层小馆子,开在长街尽头。
他和萧朗吟每次见面,都约在茶馆二楼靠窗的位置。
陆唯时赶到时,萧朗吟正负手立在窗旁,面容冷漠,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讥讽:“陆公子,你们陆家说一月之内朝堂必乱,这两个月都过去了,我看倒一片祥和。”
陆唯时单刀直入,低声道:“除掉齐宥。”
萧朗吟一震:“为何?”
陆唯时把事情经过简单讲述:“事儿没搞起来,倒是被他摆了一道。还不是借着卖书的手段透露消息。”
萧朗吟皱眉。
“当然,我对他动手也不只是为了这次的事。”陆唯时淡淡道:“他和陛下感情甚笃,若他被除掉,倒是会有乱相,也能有可乘之机。”
“朝堂上能钻的空子不少,何必非盯着他?”萧朗吟一哂:“毕竟是同窗,你倒是比我还绝。”
“他是陛下的人。”
“那不一定。”萧朗吟转过身道:“你该知晓,阿宥是被迫的。”
“我不理会你们的事儿。”陆唯时瞥他一眼,斩钉截铁:“但齐宥定要除掉。他是祸患,我能察觉到他知晓的事远比我们想象中多。”
萧朗吟偏过头,沉吟道:“我不会对他动手。”
“不让您动手。”陆唯时冷笑道:“我动手,您别插手,成么?”
萧朗吟皱眉:“你想如何做?”
“这几日迟迟没动静,太后也坐不住吧?”陆唯时不经意道:“我听闻太后先前已经对齐宥不满。”
“而且……他还是陛下娈宠,太后知晓了又该如何做?”陆唯时道:“太后要清理门户,谁都没得说。”
萧朗吟刀削般的眉宇冷冷凝起。
“你不必管。”陆唯时优雅的弹弹衣袖:“此事绝不会再出纰漏。”
太后宫中,太后笑着看向长身玉立的陆唯时,很是亲和:“时儿最近很久没进宫了,功课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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