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客厅里,李彬神情激动地站了起来,兴奋地对在座的大老爷们儿和外面的人说道:“这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啊!今儿咱们都得好好喝一场!我李彬的外甥,是今年高考咱们临关市的文科状元,没准儿就是全省的状元啦!明天,明天我请客,在城里东云酒楼给我外甥摆一次庆贺宴,大家都去!”
众人立刻兴高采烈地附和,这么好的事儿,如何庆贺都不为过。作为亲戚,一个个脸上也都感觉有光——回头和街坊四邻唠嗑时,完全可以得意洋洋骄傲地对他们说:“哎,知道吗?咱们临关市今年的高考状元温朔,是我家亲戚!”
过道里,除了在震惊中回不过味儿来,犹自觉得在做梦的冯春梅之外,所有人都已经兴奋地热聊起来,更有人走进厨房,和李香、李琴一起谈论温朔。
以往在长辈们的议论中,那个身材肥硕,油嘴滑舌,心x狡诈,不稳重好吹牛,学习成绩一般,经常打架惹事,平时拾捡破烂收废品,厚颜无耻没出息……总之哪哪儿都不好的温朔,突然间仿佛以前所有的缺点,都成了优点。
李聪文站在门楼下,一脸崇拜地四十五度角望天,喃喃自语:“我靠,表哥你就是我的偶像,真不愧一中一哥的大名啊,玩儿什么都能玩儿这么高?!”
就在此时,冯春梅突然起身,在大家诧异的目光中,板着脸快步走到街上,掏出车钥匙自行驾车离开了。
家里面,立刻炸开了锅。
谁都能理解冯春梅现在的心情,肯定是恼羞成怒,尴尬不知如何收场,也没脸再待下去了。可是,都是自家亲戚来赶会做客的,就这样甩怒气冲冲地离开……
太不把亲戚们放在眼里了吧?
李彬气得一跺脚,道:“都别搭理她!混账老娘们儿……正好,她把车开走,我还能敞开喝酒了,喝我好外甥考上了状元郎的喜酒!”似乎想起了什么,李彬挥吩咐道:“聪文,志强,你俩现在就开摩托车去找温朔,把他给我接来!”
“行嘞!”
李聪文和李香的儿子胡志强立刻答应下来。
“记得告诉他,以后甭再收废品捡破烂啦,哪儿有状元郎g这种脏活儿的?”李彬一拍x口,财大气粗地喝道:“让他别担心上大学的钱,有我这个舅舅呢!”
……
胡志强和李聪文找到温朔的时候,这家伙正灰头土脸地弯腰站在一堆砖石瓦砾中,拿着锤子挥汗如雨,使劲砸着破碎的空心板,因为这类混凝土浇筑的空心板内有钢筋。
在这片工地上,还有七八个温朔的心腹哥们儿,一起挥汗如雨地g活儿。
正如温朔所预料,今天还真有竞争对前来,要从这片巨大的车间废墟中ga0废钢筋和废铁,而且那两批对都是成年人。但无巧不巧的是,这两批人,正是三年前温朔刚上高中时,在一中和他发生过冲突的那两家。他们当初惹不起温朔,不得已放弃了一中附近的地盘后,随着在收废品这个行当中的竞争,如今也分道扬镳。
此次棉纺厂车间拆除,这两家都已经做好准备争抢了,未曾想冤家路窄,遇到了温朔……
于是他们连争执的话都没说,当即扭头走人了。
那小子可不好惹!
正好,咱们两家也不用争啦。
听完表哥和表弟一番话,温朔有些愣神儿,好家伙,自己真成高考状元啦?
这名头,b681分听起来更震撼!
温朔虽然b同龄人心x成熟、狡诈,但绝对谈不上多么的八风不动静如止水有帝王将帅之风,他挨打了痛、喝多了吐,和绝大多数同龄人一样,都有着一颗好虚荣、容易躁动的心,所以此刻的神情即便是看似淡定,内心也难免得意兴奋。
尤其是听说舅舅大包大揽了他以后上大学的费用,心里面更是轻松了许多。
嘿,有大财主舅舅肯出钱,还发什么愁啊?
不过随即,温朔就想到了妗子冯春梅,于是摆摆说道:“我真没空去,那,你们也看见了,这么大的活儿,g到明天也g不完,我不能自己跑去好吃好喝,让兄弟们在这儿吃苦受累啊!聪文,回去跟我舅舅说,真到了用钱的时候,我会找他借的。”
“哎哟我的亲表哥,我爸都说了,以后不让你再g这种脏活儿了,高考状元捡破烂,多丢人啊。”李聪文讨好地说道。
上高中的这一年,李聪文在学校里可受尽了有这么一位表哥的好处。而且正值青春期的他,打心眼儿里将温朔视作偶像——那可是一中一哥,社会上那些小混混都服的一哥啊!
如今更厉害了,学习成绩一般的表哥,好似轻轻松就考了个高考状元!
这就是一哥的实力!
“收废品捡破烂没啥丢人的,一不偷二不抢,自食其力嘛。”温朔继续忙活着,一边说道:“表哥,聪文,你俩赶紧回去吧,这儿多脏啊,天又热!我真不去,走吧走吧……”
胡志强和李聪文无奈只得离去,他俩知道温朔的x格,有一说一,但凡做出决定,就不会改变。
目送着二人开摩托车离去,温朔撇撇嘴站直了身子,挥喊道:“兄弟们,歇了歇了,这天儿真他妈热!金强,去买几张大饼,买俩凉菜,记得顺便把咱们的水壶都打满了……”
“哎,知道了!”侯金强答应着,蹬上三轮离开。
其他几人,都说说笑笑地跟着温朔,来到老旧办公楼后门的荫凉地儿歇着。
他们现在愈发钦佩温朔,棉纺厂车间拆除的活儿,能g到明天,而且因为是车间,用挖掘强行破拆之后,空心板基本碎裂,b寻常建筑物的混凝浇筑顶更容易砸除。
到现在,大家一共g了三个小时,已经弄出了至少百余斤废钢筋和废铁了。
尤为令人开心的是,有一哥在,真他妈没人敢来抢生意!
温朔坐在台阶上,拿起水壶喝了口水,望着偌大的废墟,心里,喜悦和兴奋中夹杂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忧愁情绪。成了高考状元,就更要好好学习了,不能将来到了大学里,让人说lan竽充数;而上大学……又要发愁必须花费的钱了,可是他又不想从舅舅那里借钱,更不愿意接受舅舅的无偿赠予。
因为温朔了解妗子冯春梅是什么样的人,也受够了冯春梅傲慢刻薄的嘴脸!
人活一世,总得长点儿志气,不是么?
于是温朔忽然有了一丝明悟。
这些年在初中、高中的校园里,他好勇斗狠,经常打架斗殴,说起来胆子b天还大,谁都知道他敢玩儿命,可事实上,他自己心里很清楚,每每冲突不可避免,即将要动时,他的右和右腿,都会不由自主的快速颤抖。
因为紧张,因为……害怕。
事实上,温朔的胆量很小,所以他习惯于动脑筋想主意,以便能够在每次的冲突事件中,成为最占道理的一方,目的,是“理直气壮”,给自己多一份鼓励,也多一份保险。
他更清楚,每次发生冲突,胆小怕事的自己因为面子,确切地说,是为了实实在在的利益,钱,从而豁出去不管不顾,以至于多管闲事打架斗殴……如今豁然省悟,原来自己敢于惹事的胆量和抛开颜面不要,坚持收拾废品勤工俭学的毅力,更多是来自于内心深处的一gu子带着自卑的气——志气!
也是,怄气,赌气!
两个人开着摩托车去请,都没能把温朔给请回来,李彬和所有的亲戚都在可惜之余,心生出些许不满。但这一点点的不满,相b温朔成为高考状元的震惊和喜悦,自然是无足轻重,所以这天中午在胡军海家,一顿饭吃得欢声笑语不断。
下午两点前,李琴离开姐姐家时,特意在客厅里对亲戚们,尤其是弟弟说:“之前志强和聪文说了,小朔在棉纺厂那里的活儿很多,明天都g不完,所以彬子,你说在东云酒楼摆庆贺宴的事情,先放放吧,改天,我请亲戚们。”
这,自然是句客套话。
亲戚们都知道,李琴家境条件差,如今温朔又要上大学,哪儿有钱,又怎么舍得在东云酒楼摆宴庆贺?
不过,大家也不在意。
谁也不差这顿饭,再者说了,真去吃贺宴的话,能白吃吗?不得给温朔红包啊?
李彬客气了几句之后,也没有再坚持。
他知道,因为妻子冯春梅的傲慢刻薄x子,二姐和外甥温朔,这些年已经无数次受到伤害,自然而然的,和他的感情之间,也有了嫌隙。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又能如何?
思来想去,李彬觉得还是有必要弥补一下双方的亲情关系。
如何弥补?
在李彬看来,只有主动拿钱,去缓解二姐和外甥的生活压力了,而且他肯定,二姐和外甥现在急需钱!因为温朔既然考出了这么好的成绩,无论如何也是要上大学,上最好的大学了。可是以二姐家的经济条件,别说一次x拿出上大学的费用了,以后每个月温朔在大学里的生活费,都是个大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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