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相识至今,从大哥大嫂一事到并州种种,与他相关的事情还真不少,她私心里觉得,他们已经非常熟悉的关系,熟悉到偶尔可以不顾及身份之别,自在相处。
可是,从他在阁楼里打断她的话开始,她和他的关系就该维持在现状,不能再越雷池一步,以免造成不必要的困扰。
直到见到赵尔岚牵着马,与她做相似打扮与卫元洲站在一起时,郑芸菡忽然意识到,她将男女情爱想的太简单了。
沉浸在情爱中的男女,每一刻都在改变。
最初时,是青涩含羞,根本想不了太多,仅仅见一次面带来的冲击,都需要慢慢抚平,然后不自主的反复回味,犹自生笑。
渐渐地,心里不再满足这种反复回味,还会在与对方一次次的接触亲近中,褪去最初的青涩,不自觉地开始想要更多。
第一次,她由着自己,第二次,她假装不打紧,一次又一次,直至今日见到赵尔岚与卫元洲站在一起时,郑芸菡仿佛被凌空打了个巴掌。
若这份心意注定不能如愿以偿,那她一次次的纵容自己,就是错的。
她甚至猜想,在卫元洲眼里,是不是将她和赵尔岚都看做了可以照顾的小辈,唯一不同的是,她这个小辈与他交集过多,积攒了些交情,自然与赵尔岚不同。
所以,即便他当日打断了她的话,依然不妨碍他对她好,而她陷入这种好里,眼看着自己越来越贪心,越来越没有原
先设想的那般理智,甚至会因赵尔岚吃味儿。
她有些瞧不起自己这样。
如今看见一个赵尔岚都吃味儿,有朝一日,他身边真的站了一位夫人,与他琴瑟和鸣恩爱有加,她只能顶着一个小辈的身份向他们见礼,说着祝福吉祥话,那岂不要哭死。
郑芸菡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捧着脸咯咯直笑。
忽的,她浑身一僵,周身血液凝固,寒意自指尖脚尖开始蔓延到全身。
女人面容凹陷,牙齿掉落,头发灰白,床边的墙上挂着《鬼子母神图》,她盯着图,似哭似吟,令人生怖。
这幅只出现在噩梦里的画面,忽然蹦进她的脑子。
真儿和善儿察觉她脸色不好,纷纷询问。
郑芸菡指尖轻颤,猛地关上窗户,将乱七八糟的思绪全部抖掉:“风吹得头疼。”
园中内官过来,秦博士有请。
郑芸菡巴不得现在有事情做,二话不说跟着去了。
秦蓁正在写教案,考试之后,她开始准备正式开课,几乎足不出户,案前全是书。
“秦博士。”郑芸菡向她见礼。
秦蓁笑道:“不在课上,不必这样喊。”
郑芸菡弯唇笑道:“秦表姐。”
啧,真乖。
秦蓁不觉放柔声音:“叫你来,是有件事情想要和你商量,当然,同不同意,看你自己。”
郑芸菡随和道:“秦表姐只管说。”
秦蓁抬眼,认真的看着她:“你是这一批学子里成绩最好的,相比晗双,你更懂得学以致用,甚至能很聪明的融会贯通,待到长安,大概还会有这样的考试,所以,我需要一个助教。”
郑芸菡眨巴着眼:“秦表姐想选我当助教?”
秦蓁点头:“在学生里选一个助教,更像是我与学生之间的桥梁,这不是个轻松的活儿,你想好。”
郑芸菡眼珠子一转:“助教能和博士一样,有职称奉银吗?”
秦蓁轻笑出声,“你呀……”骤然收笑,无情打击:“想的美。就是个吃力还没钱的苦活儿。”
这样喔。
郑芸菡心想,有活干,总比无所事事胡思乱想要好。
她露出笑来,爽快答应:“我愿意!”
秦蓁挑眉:“真的?可能会很辛苦,没有你想的那么容易。”
郑芸
菡心意已决,郑重道:“博士千万别让我闲下来!”
……
郑芸菡开始和秦蓁一起整理教案。
秦蓁住的院子有宫奴伺候,都是年纪不大的小宫女。郑芸菡正在学缝针装订,忽然听到有议论声从窗户外传进来。
“听说了吗,怀章王正在教骑射呢!”
“我刚才从那头回来,天爷,迷死个人呢。到底是谁传我们王爷冷厉凶狠,都是假的!我看见王爷亲自纠正国公府那位赵姑娘的骑术,可太温柔了。”
郑芸菡的手指被长针扎了个洞,鲜血直流。
秦蓁飞快起身,用帕子给她清理伤口:“怎么这么不小心。”
郑芸菡握着手指,唯恐将教案弄脏了:“小伤而已,还不太熟练。”
秦蓁按着她坐下,没让她再忙,漫不经心道:“真的?难道不是听了外头的话,走了神?”
郑芸菡心虚的否认。
秦蓁坐回去,继续写教案:“入学考试只是纸上谈兵,总要多些实践了解,入选的十二人里,男子我不清楚,但女子里,你的骑术最为精湛,其他人都差了些火候,所以我让秦意向殿下进言,希望能为这些姑娘们鼓鼓劲。没想殿下这般有心,竟请怀章王来指点,那可是咱们大齐的英雄。”
英雄。
郑芸菡心思一岔,想到了琼花玉苑那回。安阴尚未伏法,她暗搓搓的想要撺掇卫元洲出手,也是这么问他的。
王爷是个英雄,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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