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将马留给随行护卫,临江而立,卫元洲发现舒清桐的目光一直往江面上飘。
“舒姑娘想游船?”卫元洲纯粹礼貌一问,心里只想找个冷僻之地说正事。
舒清桐转眼看他,眼中兴趣并不浓厚,刚要开口时,眼神陡然一变,身子微微前倾,越过卫元洲,落在远处:“是她?”
她?
卫元洲顺着她的目光转头望去,在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时,心竟猛地跳了一下。
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在心中滋生——前一刻,他一点也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待;这一刻,他觉得这里真是个好地方,忍不住想要夸一夸。
今日风大,远处的小姑娘罩了一件十分特别的披风——淡黄的毛绒披风,坠一圈短短细细的白色毛边,左肩处绣了一只又胖又懒的橘色大猫,圆溜溜的眼睛满是天真。
连着披风的兜帽边沿缝了细绳进去,只要一拉便能将帽子边沿缩紧,牢牢的罩着脑袋不会被风吹掉,只露出一张白嫩的小脸。
帽子上竟然长了两只猫耳朵,那猫耳朵不知是被什么线绳牵扯着,只见她百无聊赖的蹲在岸边,痴痴看着江面上的一艘画舫,两只手分别拽着两根坠着毛球的系绳,一扯一扯,帽子上的猫耳朵跟着一竖一竖。
滑稽的让人想笑,可爱的让人心颤!
卫元洲和舒清桐同时笑出声,两人皆愣,纷纷对这一刻的默契露出别扭又嫌恶的眼神,又不约而同望向江边的少女。
卫元洲越看感觉越不好,那种想要过去将她抱在怀中避开江风的冲动,让他惊愕又茫然。
一旁,舒清桐的眼神慢慢从郑芸菡身上移开,望向她身边的人。
除了四个站在远处的护卫,还有三个婢女。
真儿善儿她都知道,至于另一个……
舒清桐贝齿轻咬红唇。
她猜测,宫宴上那件小衣,就是郑煜堂从这个女子身上拿下来的,他们二人关系不一般。
很快,她又瞧出点不对劲。
真儿和善儿站在郑芸菡身边,眼神担忧又心疼,似乎并不希望她继续可怜巴巴的蹲在这里,但一边的杭若就很耐人寻味了——
她静静地立在郑芸菡身边,看着郑芸菡的眼神,溢着浓厚的喜爱,像是在欣赏什么可爱有趣的小动物,反倒不像个唯唯诺诺的奴仆。
电光火石间,杭若眉头微蹙,敏感抬眼,眼神带着犀利之色转过来,
正撞上舒清桐的目光,待看清来人,又于眨眼之间转换姿态,成了温柔秀丽的婢女,仿佛那一瞬的冷厉只是旁人的错觉。
可惜,舒清桐看的清清楚楚,她玩味挑眉,心想:这姑娘,还有两幅面孔呢。
杭若上前两步在郑芸菡耳边低语几句,蹲在江边的可怜小猫倏地转过头来。
卫元洲一直看着郑芸菡,她转头的那一瞬间,手上绳子牵动,两只小猫耳倏地立起来,他忽然就生出一个诡异的念头——战场上九死一生早已是家常便饭,但若在遥远的宁静故土上,有个人会这样等着他回来,他便是死了,尸身也会爬回来。
“王爷,失陪。”舒清桐利落丢下这句话,走了过去。
卫元洲笑了一下,心想:巧了,他也想失陪来着。
……
“舒姐姐。”郑芸菡因为蹲久,站起来腿软了一下,杭若一把扶住她,关切道:“姑娘还好吗?”
郑芸菡摇摇头,看到了舒清桐身后跟着的卫元洲,心头震惊的同时,又哀嚎起来——她怎么又撞上舒姐姐和怀章王的幽会?
这次再捣乱,卫元洲一定会觉得她是故意的!
她恨不能立刻带人后退十里,远离此地以证清白——我没有,我不想,别误会!
卫元洲察觉她的异样,心头微沉。
她以为他在与舒清桐幽会?
旋即又生出几分甜滋滋的猜测——她在意他和别的女人幽会?
舒清桐觉得郑芸菡的样子有趣极了,伸手拨了一下她的猫耳朵,笑道:“你蹲在这里做什么?”
其实她还想说,这是哪里买的披风,怪适合你的。
郑芸菡想解释的,话到嘴边,又尴尬的难以启齿。
今日安阴不按常理出牌登门做客,还一不做二不休拐走了她大哥来护通河游船。
她气势汹汹带着杭若和奴婢护卫杀来护通河,眼看着安阴的船载着大哥悠悠飘到了河中央,当即就要租船追上去制造偶遇,打断他们的二人幽会。
万万没想到,她的前袋子里只剩下两块花生米大的碎银子。
她堂堂侯府千金,不该这样穷的。
可先是下血本订紫檀木,再是给大哥填补亏空,手里能流动的现银便没了。
面对船主给的包船价钱,她摸摸手腕上三哥送的手镯,又摸摸发间二哥送的金钗,再摸摸脖子上大哥送的玉佛坠,悲伤摇头,一个也不能卖,卖了要出大事的。
船主不耐烦的转身离去,留她可怜巴巴的蹲在这里遥望江面,恨不能长一双翅膀飞到那条船上。
郑芸菡也是有包袱的,她不能让人知道,出门玩连船都租不起的是忠烈侯府的姑娘。
杭若微微一笑,柔声道:“回舒姑娘的话,大公子一直忙碌,今日好不容易得空,姑娘原想让大公子好好歇息,没想安阴公主登门作客,侯府以客
为大,大公子便陪同出行了,姑娘担心公子劳累过度,便想跟过来,若大公子实在乏累,便代替公子陪客,也不至于让侯府失礼,可姑娘来晚一步,他们已经出发了。姑娘追了一路,累了,在此处小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