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此时,那位一直默不作声的少年家主忽然出声道:“若有人愿意改投我灵州江氏门下,我灵州江氏愿以本族弟子待遇待之。”
此言一出,众人都忍不住转头朝江玄望来。
这位少年家主容貌俊美,气度矜贵,年纪之轻,简直令人不敢相信这样一个少年,居然有能力执掌一族兴衰荣辱。
这几日江玄大出其力,赠药赠物,奔波救人,等待的就是这一天。
当然了,这并非是他想当普度众生的活菩萨。
他想要的,是在最后的资源分割中吸纳一帮无处可去的弟子,壮大灵州江氏的实力。
同时,营造美名,让自己在舆论中占据高地,收获这些宗门的拥戴,让西门家再也无法从舆论上打压他。
姜虞可猜不到江玄这九曲回肠的心思。
她只以为江玄有意向善,心下暗自欢喜。
这些天江玄的雷厉风行、“乐善好施”在各宗派间博得了不少美名。
一干无处可归的弟子寻思:若不愿独自出去闯荡,最好的出路,左右不过是依附其他门派。既如此,倒不如进入灵州江氏。
至少,灵州江氏的这位少年家主亲口许诺,会把他们当成自家弟子看待。
很快便有一大帮弟子越众而出,走到江玄面前拱手下拜。
“吾等愿意拜入灵州江氏门下。”
有人带头,那等左右摇摆的人忽然之间也定了心,跟在最先走出来的弟子后头,改投在灵州江氏门下。
为示郑重,这些弟子的登记造册,玉牒发配,均由江玄亲力亲为。
等到忙完,已是月上柳梢头。
站在玉京山外围,远远望去,残阳如血,天督城中,红色的熔浆缓缓流动。
经过多日冰冻法术灭火,城中有不少熔浆已经冷却,像一条灰色的、突兀的鱼类脊椎,孤零零地暴露在流动的熔浆中。
又似一座座孤屿,星罗棋布地分散在这座恢弘的废墟中,成了“火焰山”里唯一的落脚之处。
长风起,吹得火焰猎猎抖动。
火光之中,映照出一道孤拔而修长的人影。
这人影忍受着烈焰炙烤,在一座座孤屿中挪转跳跃,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少年最后的落脚之地,隐约可以看出原来是一片湖泊。
现如今,湖泊已被熔浆填埋,少年站在熔浆外围,放出灵识外探,探索良久,始终都没有感应到任何活物气息。
夜风灼热,随风送来一声轻轻的呼唤。
“思余。”
少年转身,眸中难掩失望:“找不到。”
那一日,西门闻雪宁愿带着秽土一起葬身火海,都不愿意放手,而其时地火喷发,为了逃命,姜虞只能强行将江玄和眉山夫人带走。
事后再回来寻找,又哪有可能从茫茫火海中找回那个木匣子呢?
姜虞走到少年身后,牵起他的手,低声劝道:“思余,放弃吧。”
“沈危和西门闻雪为了太阴炼形之术,费尽百般心机,到最后得偿所愿了吗?终究是一场空。”
“况且那秽土能跑会动,甚至能够扭曲活人的意识,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们完全不知。”
“你有没有想过,它费尽心思想掐灭魂灯杀你,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件事情,江玄自然思考过。
他和姜虞看法一致,那“秽土”苦心孤诣,目标所指,便是他这具近乎不死的躯体。
可令二人感到奇怪的是,既然“秽土”想要江玄的身体,为什么不趁江玄年纪幼小,尚无反抗之力时行动呢?
唯一的解释,只能是它无法离开地下暗城。
而它既能扭曲人的意识,却要等到姜虞等人进入到地下暗城,才有办法控制他们的心神,这代表它扭曲意志的能力极为有限,否则也不会相继被姜虞和眉山夫人反杀。
可是,还是有些地方想不通。
姜虞暗自沉思:第一世的自己,还有穿越异世的姜玉,她们虽与天督城远隔千里,不也同样受到这股“意识扭曲”的力量影响了吗?
姜虞思来想去,只找出一个唯一一个相通之处——她和姜玉,皆是异世之魂。
但是否异世之魂容易受到影响,这便无从验证了。
二人望着茫茫火海,虽然都怀有一腔大难重生后的欣慰和感激,却也难免感到有些遗憾。
而江玄的遗憾,又比姜虞要更多一些。
若“九叔公”所说的“秽土”没有坠入火海,他说不定能用它复活所有想复活的人。
姜虞轻轻摇了摇江玄的手:“走吧。”
二人携手出城,才至天督城外围,忽然听到夜色传来一声低低的佛号。
两位身披袈裟的不归寺高僧自一片被烧得焦黑光秃的山坡后绕出来。
二人双手合十,垂眉低眼,面容祥和,说道:“二位施主,吾等乃不归寺金刚尊者,此次前来,除了处理各宗派迁移之事,还有一事,想请二位施主移步一叙。”
姜虞手上一紧,不由自主地往前踏出一步,斜斜挡在江玄身前,有些紧张地问道:“不知二位大师想问什么?有什么话是不能当着天下英豪的面前说的?”
江玄抬手按了按姜虞肩膀,将她拉到身后,眸光清冷,宛如两柄小剑射向前方。
他虽是个冒名顶替的假货,在不归寺总归还是修炼过两年。他看出这两个僧人语态温和,似乎并无咄咄逼人之意,便也不欲与他们正面起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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