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幼宁撩起帘子往外窥看,落了漆的大门紧闭,里头安安静静,听不到一点声响。
“姑娘,我去敲门。”
圆果说着要下车。
萧幼宁跟了下去,自己捏着门前兽口衔着的铜圈扣响。
她是来拜托人的,端什么规矩和架子。
连着几声,门后才传来动静,是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扬声喊着谁啊、来了一类的话。
门吱呀被打开,来人见到是两个妙龄少女,愣了一愣,免不得细细打量。
“请、请问两位姑娘是……”
来人打量过萧幼宁,被她精致的面容所惊艳,问起话来居然磕磕绊绊得像个结巴。
他是这宅子里的老人,头一回见到有姑娘找来,惊艳里还带着首回的惊讶。
“我姓萧,是宁远侯家的姑娘。”
萧幼宁温和一笑,不觉得对方直勾勾的打量是冒犯。
中年男子嘴里喃喃学了一句:“宁远侯……您是萧姑娘!”反应过来是哪家,连忙就侧身让开路,“您快请进!我们大人吩咐过,您来了不管他在不在,都要留您。”
他变得十分热情,反倒让萧幼宁怔了怔,片刻后抬脚跨过门槛,询问道:“那你家大人今儿可在?”
“大人昨夜当差,估摸一会就下值了,您先进屋坐,我们老夫人在家。”
男子笑盈盈请她从游廊走过。
这是个二进的小宅子,游廊连着厅堂和后院,但她没被带到后宅,而是直接请到厅堂里。
茶奉上来,中年男子丢下一句派人去宫门口送信,匆匆忙忙走了。
萧幼宁自打父兄出事后,见谁都没有这般顺利过,如今被好好请在厅堂里坐着,不知该感慨还是感触,捧着描红梅的茶碗半天都没抬头。
霍明武没让她等太久,下值收到消息当即就赶回家来。刚走到厅堂外,就见到一袭红衣的小姑娘捧着茶,低垂着脑袋似是在出神。
她依旧明媚,可细细的看,这份明媚被世事无常蒙了一层暗色,那份暗色就沉淀的她不复明亮的眼眸中。
“萧妹妹。”霍明武站在庑廊下喊了声。
萧幼宁抬头,淡淡的眸光终于挤进去一丝笑意,眼角弯了弯,忙站起来见礼:“霍大哥。”
霍明武见到她面上的笑容,心里是说不出的轻松,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两人还算熟悉,霍明武明白她来是做什么的,没有说寒暄的话,坐下来便先问她近况。他先前探听过,听说她离京了,昨日又在宫里当差,根本不知道她回来。
待萧幼宁简单说了前因后果,霍明武很想拍桌子骂李家和萧家二房,但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没有这个立场,硬生生把她被欺|辱的怒意憋着。
“这些日子圣上看着心情不错,大同都是捷报,内阁和一些言官要圣上定罪的折子都压住没动。除去这些,就再没有别的消息传出来,毕竟我不算是一直呆在御前……”
霍明武缓了缓怒气,略自责地把自己知道事都说来。
萧幼宁心里早有准备,虽然免不得有些失落,仍感激道:“谢谢霍大哥记挂着我父兄,我知道霍大哥的难处,幼宁感激不尽。其实今儿我来,是打探父兄消息不假,可也不能连累霍大哥被圣上猜疑,我是想来问问有没有其他办法能跟御前的人打交道。”
武官间牵扯太深不是好事,她不能坏他人仕途,让霍明武因为萧家的事被牵连。
她只要知道御前的人员,然后想想办法去搭上线即刻,搭线也不必霍明武出面。
她就是只要个名单。
霍明武听明白了她的意思,语气焦急道:“萧妹妹,霍某有今日都是世子提携的,你……”
“霍大哥你听我说。”萧幼宁见他急了,连忙摆手解释,“如今我无依无靠,雪中送炭的唯独你一个,你若是因为过多打探我父兄的事被牵连,那我真的再无能求助的人了。”
少女字字真诚,霍明武咬了牙,好半晌才艰难点头答应不过多插手。随后他拟了份名单,上面是御前伺候的人,还有常在御前的官员。
“其实官员未必能搭上话,还不如寻伺候的内侍和女官,你记下这些名姓。我从今日起帮你留意谁人会出宫办事,到时通知你一声,或许你可以一试。”
宫人比官员好接近,萧幼宁谢过,把名单折好,收妥当便朝他告辞。
霍明武留她:“萧妹妹留在这儿用中饭吧……”话落又觉得不妥。
他到现在也没说亲,为什么没说亲,他自己心里明白。本就有意,这邀请就让他心虚,孤男寡女的,留什么饭。好在他脑子这会转得快,忙补救道:“我娘很久前就想见见你。”
可话一出,似乎就更不妥了。
萧幼宁眨了眨眼,察觉到什么,面对对方忽然就表露出的心里话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
一个未婚男子说自己母亲想见她,还能有什么意思。
霍明武觉得自己蠢死了,恨不得把舌头都咬了。
好在还是萧幼宁镇定,愣了片刻就露出笑道:“我今儿双手空空前来,还约了人要赶过去。之前就一直没机会见见老夫人,这样见老夫人实在失礼,且等下回我备好礼物再来拜见长辈。”
拜见长辈几个字再婉转不过,没有让人尴尬的僵硬,霍明武深知自己鲁莽了,耳根热着连连点头。因为犯错,霍明武送她离开时肢体都是僵着的,连笑都是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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