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人顺利来到跟前,萧幼宁已经重新梳好头,绣海棠花的襦裙显出少女窈窕。
陈力一路都垂着头,来到她跟前更不敢多看,按着指示把早在肚子里过了几遍的话一一道来。
“那几人知道自己逃不了一死,我出手相救时都只想逃,并没有怀疑我许多。到后来我表明身份,他们情绪确实激动,还骂了姑娘几句。我按着姑娘吩咐把那些话都说了,他们就泄气了,原原本本都招了,确实是您婶娘身边的嬷嬷吩咐,让半路把你丢了,还承诺您的嫁妆到手会重重给他们赏。”
陈力说罢,从身上摸出几张按有手印的供词,递给一边的圆果。
圆果高兴地接过,萧幼宁看过后抬头,视线落在一直低垂着脑袋的陈力身上。
事情很顺利,陈力说的明明白白,供词既然有手印,肯定也不能作假。
“人如今在哪里?”萧幼宁半晌才收回视线。
陈力早被看得背后冒汗,都快要顶不住那样的视线暴露出不该有的情绪。听到她问自己话,总算松口气,道:“按姑娘的吩咐,送他们到您说的地方养伤了。他们也不敢乱跑,怕被人找到。”
“辛苦陈大哥了。”她没有再多问,低头再看了眼供词微微一笑道,“陈大哥午饭恐怕还没用,圆果你给陈大哥包些糕点,在回去的路上好有东西垫垫肚子。”
圆果脆生生应是,陈力这才抬头忙朝她挥手:“不用的,姑娘费心了。我这就赶回家了,你也知道家里的情况,不多耽搁,谢谢姑娘好意。”
话落转身就往外去,跟身后有鬼撵他一般。
为了方便说话,屋门是半掩着的,陈力走得匆忙,一开门就把外头偷听的丫鬟给撞得滚地上。
门外有人,让他愣在当场,更加手忙脚乱要去扶人起来:“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
圆果听到动静当即冷了脸,快步走到门槛前,看清楚一脸紧张的小丫鬟,眼里慢慢有了怒意。
居然还真敢偷听他们说话!
不用想,也知道是二房夫妻派来的耳报神!
“你……”圆果要发怒,萧幼宁声音从她背后传来,“我这儿当差的要不得这种毛毛躁躁的人,你自己去找管事,说不在这个院伺候了。”
少女声音淡淡,听不出是否生气,圆果想到什么,跨出门槛伸手就把人直接拖拽着丢出远门。
陈力被圆果拖人的力气吓一跳,见圆果在院门口等着,回神快步过去,老实巴交地说:“劳烦圆果姑娘相送了。”
两人结伴,陈力再被送到后门,巷子里有他的牛车,他上了车离开得飞快。等车子奔到大街上,他才恍惚地去回想自己刚才话里有没有什么漏洞。
他是按照萧幼宁的吩咐跟上了姓谢的几人,也见到他们被带到城外的林子,可他一人之力其实哪里能救下几个伤员,是在他眼看那几人要丧命时有人出手相救。
那个救人的他有印象,是经常到清风观的一位道长身边跟着的护卫。
等那个护卫救下人,他还在想自己要怎么办,脖子就被长剑架住了,对方早发现他的藏身地。
于是他被带到那个年轻的道长跟前,听到道长吩咐审那几个人,很快供词就送到他手里,并告知说送到萧幼宁手里。唯一的要求是不允许暴露他们,让他嘴巴闭紧,又来来回回和那个一脸不高兴的护卫对了好几回词,才被赶出来。
他就那么迷迷糊糊完成救人,完成萧幼宁的交代。
其实那几个人还在那位年轻道长手里,只说以后萧幼宁那边有相关吩咐,就送信到清风观。
他倒不担心那是坏人,他再没念过书也明白对方是在帮忙。而且他们村子的地都是清风观的,每年都照顾他们几乎不收取田租,所以他没有抵触就按对方吩咐办事,现在只担心自己有没有露出什么端倪。
陈力在担心自己把事情搞砸了,而他确实是把事情搞砸一半,萧幼宁那头已经起疑了。
在陈力走后,她就再三仔细地看那几张供词。
她不是怀疑供词是假,里面写下的内容稍一推敲就知是真话,不管时间还是动机甚至连细节都到位,这么短的时间没有办法拟几份滴水不漏的供词。她之所以怀疑,是陈力的能力不足于在这么短时间办妥当这些事。
从救人到让姓谢几人俯首,转到她的阵线,时间太短。她预计怎么也得花个一两天周旋,甚至做好对方给自己谈条件的准备。
毕竟他们上过一次当,一朝被咬十年怕井绳,再想保命也要试探清楚。
结果就那么供了?
肯定是有人在后头助力……谁呢?
萧幼宁盯着几张供词沉思,那人还让陈力帮着守口如瓶。
“姑娘,果然这里又是一个龙潭虎穴,居然就光明正大到跟前来偷听了!真是烂了心肝的,一群下作的东西!”
圆果送人回来,气喘吁吁,但不妨碍她还能一口气骂个痛快。
萧幼宁把手里的供词叠好,搁在桌子上:“本就有意让他们听,你还气什么?”
“那也不耽误我生气,越是看清他们的嘴脸,越是觉得恶心!”
圆果就是这样的性子,来了脾气总要先发出来,萧幼宁在边上笑了,心里还有羡慕。
在她被父兄都护着宠着的时候,可不一样是个泼辣脾气,不高兴了就明说,如今却战战栗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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