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果撩起帘子往外看几眼,远处有炊烟袅袅升起,从密集的程度看应该是个村庄。除此外就只有归巢的倦鸟从天空飞过,再不见更多人烟。
“姑娘,这四周不像有驿站的样子。”圆果缩回脑袋,侧头去和萧幼宁说话。
萧幼宁一直在出神,闻言反应慢半拍地张嘴‘啊’了声,慢腾腾伸手撩了帘子看一眼,心往下沉了沉。
路上遇到流民是正常的,她早做好心理准备。
可刚才那个谢姓护卫说的话就引人深思了。
富裕的人见到乞丐都会随手给个铜板救济救济,但这些流民不是乞丐,更不是一两个人,是一群。
她就算能给这些人一时救济,先前经过的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给了银子也没地方花。何况那些人情绪激动,看到马车就冲上来,混乱中很容易发生什么危险。
先前京城就有传闻,说哪家富贵人家,因为心善停下马车救济流民,结果流民连他们的马都抢了杀了。
她不知这事真假,可小时候父亲说的一件事还在耳边。
那是一场战乱后,流民涌进,城里的粮草储备本就不太充足,她父亲年轻心软,想着都是人命就收留了那百余人。
收留时已经说明粮草情况,在补给到来前,优先士兵的伙食后再给这些人分粮食。结果流民在第二日就开始心生不满,居然借着照顾伤兵的机会,直接杀害重伤的士兵。就为了能多分一口吃的。
父亲跟她说,那是他做过的最后悔的一件事。重伤的士兵不全都是不能救治的,都是保护百姓的人,结果最后死在他们保护的人手里。
她当时才十岁,听完后出了一身冷汗。
那个时候是本能的害怕,觉得这些人残忍,渐大后再回想这件事,是毛骨悚然。父亲在告诫她人性的可怕,特别是极端的时候。
连她都知道这种时候不该停车救济,那个谢护卫却来那么一句话,语气不明。但她能肯定不是在夸赞她懂事,相反口气里带着些许不满和不耐烦。
仿佛她应该让停下去接济那些流民。
停下救济极大可能惹上麻烦,或者会因为对方人数太多,发生被抢夺一应的事。他们赶路,谁都不愿意横生意外才对。
萧幼宁目光随着马车奔驰移动。她不知自己是多疑还是什么,总之对护卫的反常感到不安,何况这几天,同行这几人态度越发怠慢。
“圆果……”萧幼宁收回视线,想要说她们得提高警惕。
“小少爷,我们今晚只能找个村子落脚,这路上没有客栈驿站,也赶不到最近的县城。”
外头响起护卫的声音,圆果闻声撩开帘子问:“是前头那个村子吗?离县城还有多远?”
“起码还有半天路。”
护卫懒洋洋应了一声。
圆果皱了皱眉头,转头宽慰萧幼宁:“姑娘,农家人都朴实,我们花点银子,应该会愿意让借住,不至于要露宿荒野……”
萧幼宁忽然探手,紧紧攥着她胳膊,把人拉到跟前,低声说话。
很快,一行人到了村口,护卫先跟守在村口的一个壮年说几句什么。
萧幼宁在帘子缝隙见到那个壮年往马车方向瞅了几眼,慢慢露出笑,然后就点头让出路给他们进去,嘴里还念叨着:“最近外头都是流民,我们都得轮流看着。”
等马车进到村子里,跟着一块进来的壮年朝边上的屋子喊了句刘二家的。
一个青年就从屋子里跑出来,萧幼宁在这个时候下车,壮年在边上跟护卫说今晚就借住刘二家。
“他大伯一家都搬县城里,留下一个院子。今儿还有别人投宿,也住那,空屋子多,能住下。”
刘二皮肤黝黑,身形不太高,但体格一看就是力壮的,扯着嘴角笑。在看到萧幼宁的时候,视线还停留许久。
萧幼宁站在圆果身后,被那种赤|裸裸打探的目光看得不舒服,把头垂下。
从进村子,她就发现但凡看见的男性,都是和这两村民差不多年纪的青年,至于其他人……萧幼宁用余光往边上扫,发现并没见到其他什么人。
听到动静好奇出来看的都是男人,不过能隐约听到有小孩子哭的声音,还有妇人哄慰声,应该是妇人都在家里了。
在萧幼宁暗中打量四周时,护卫跟刘二谈好,跟着刘二往隔壁的院子走,圆果忙拉着她跟上。
刘二边走还边说:“今天也是巧了。最近流民多了,不太平,路过的人都少了。来来,就这……”
一行人被引着进了用篱笆栏着的院子,往朝东建的三间房子去。
刘二又开始唠叨:“主屋被先来的那个道长要了,你们就将就这屋子,里头被褥什么都有的。”
道长?
萧幼宁和圆果脚步都停顿了一下,朝主屋那边看去。
兴许是那边听到动静,里头的人正好开窗,露出一张圆果再熟悉不过的脸!
“这不就是驿站见到的那个……”那个没礼貌的扈从!
圆果瞪圆眼,小声跟萧幼宁说。
萧幼宁也觉得有点太神奇了,一路上没再遇见,居然在这儿再遇到。
剑音看清楚几人,很快就把窗子再关上,神色再冷淡不过。
圆果见他冷着脸,无声翻了个白眼,这都是什么狗屎缘分。
主仆俩进到屋子,剑音那边已经跟叶慎郁闷地说:“五爷,怎么那么赶巧,那个萧姑娘居然也到这里落脚,萧家的护卫眼睛用来出气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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