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傻皇帝自告奋勇要去顶这一刀,沈无疾自然无有不愿意的,他愿意极了,他就等着看喻家怎么死。
洛金玉接到喻阁老中风的消息,果然如沈无疾所料,放下书就要立刻去喻府拜访探望。
西风急急忙忙拦住他:“您不是正查他吗?”
“还没查出来。虽已察觉事情与他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可究竟没落到实处,还未有最终的结论。”洛金玉解释道,“何况他是我父亲的老师,对我亦有翻案之恩,公事归公事,我与他究竟是有私交渊源的,他如今竟有中风,我总是要去探望一下。”
“……”西风也是服了自己干娘这脑袋瓜,说聪明那是绝顶聪明,说糊涂嘛……也是绝顶的糊涂!
他叹道:“您这么想是没错,可其他人都是俗人,不见得这么想。若您去了那儿,他们故意给您难看怎么办?”
干爹将干娘托付给自己好好照顾,可不是要看到干娘受人刁难白眼的。干娘是读书人,又不是自己和干爹这样的奴婢,天生伺候人,看人脸色的……
若是叫干娘受了委屈,西风觉得自个儿可没脸面去见干爹了。
“我不去,是我失礼。若他们公私不分,那是他们无理,因此给我难看,亦是他们无礼,与我何干。”洛金玉道,“我知你担忧,可不必担忧,你留在家跟着先生继续学写字,我大约傍晚前就能回来,晚饭留我一口。若我到饭点没回,你们就先吃,不必等我,我回来热热就行。”
“……”都什么时候了,您倒是关心吃饭!
西风头疼得厉害,可拿自个儿干娘着实也是没有办法,只能答应。
倒是洛金玉临出门了,忽然发生许多小插曲。
一时是有人敲门,说是邻居,来借盐的,西风去给他拿了,他又说想一起借点柴火。西风不在身边,洛金玉也不好干站着,只好先不出门,领着这人去院中拿柴火。
拿完柴火,这人说,看洛金玉必然是个读书人,他平生最尊崇读书人,他也爱读书,可囊中羞涩,家徒四壁,没钱买书,如今腆着脸问问能否借书一看,看完必还,一定还是完璧归赵。
洛金玉哪有不应的道理。因是牵扯到书本,西风又不懂这些,因此洛金玉只得亲自领这人去房中,问过他的识字程度与喜好,为他推荐了好几本书。
这人将书揣在怀中,又恭敬地问了些问题,听着洛金玉在那耐心讲解,心中不由感慨:以前只听洛公子威名赫赫,今日一看,怕是被沈公骗回家的……是不是有点儿太好骗了?
洛金玉平生自己好学,也很爱看到别人有好学之心,何况此人虽看着是个粗人的样子,举止言语间虽很直接,有些粗鲁风气,却对自己竭力表现出了尊重,因此洛金玉越发觉得这是个爱读书却被贫寒家境耽误了的人,便更是待他亲切热情,不仅借书,还将自己用旧了要换的毫笔与西风卖岔了的纸也送他。
洛金玉倒是坦然,道:“笔是我用旧的,可你拿来练字,恰好是合适的,也用不着非得买新的,浪费钱银。”
他小时候舍不得纸笔,还曾效仿古人,拿树枝在地上比划。
后来入读各学堂,同学们有家中富裕的,笔写旧了就扔了换新的,他便去捡回来用。
见状,也有嘲笑他的,也有敬佩他的,要送他新笔,他却又不要,只要人家不要了的旧的。因此,这些同学越发敬佩他,笔也不扔了,用旧了就直接送给他。
其实,说来说去,收人旧物使用,就怕这人心里不乐意。
可洛金玉半点不乐意也没有,他十分感恩,每每收到旧物,仍如收到新物一般感谢。
这锦衣卫抱着一堆东西,笑道:“是,是,公子太有心了。”
洛金玉勉励他道:“吃穿自然重要,可人若能多读书,则更是使生命多一层光辉。无论是何行当,多读书,总是没错的。”他说着,想起某人,轻轻咳嗽一声,道,“却也要读好书……”
某人读的那些,就难等大雅之堂了。
洛金玉究竟还是在骨子里有正统文人的清高,读四书五经长大的,对待话本之类,如今虽不像以往那么视若猛虎,却仍是存着不少偏见。
对此,沈无疾也说过他。又不是人人都跟他似的石头一块,没滋没味的……别人看个话本子,听个戏,怎么了?人活着都这么苦了,不许人高兴高兴?
洛金玉觉得他说得也不无道理……可还是持保留意见。
这事儿在夫妻之间来说,也不是什么非得争出对错的,因此两人偶尔论论就罢,没认真吵。
锦衣卫回想了一番自己看过的春宫册子们,摸了摸鼻子,敷衍地说:“噢……知道了……”
这事儿就算完了。
洛金玉送这位邻居出了门,自己也跟着出去,正要朝喻府去,没走几步,见一人在那慌里慌张地问:“这位公子,您见着一个孩子了吗?我孩子走丢了!”
洛金玉担心地陪着这人在附近找了半天孩子,忽然,这人一拍大腿:“噢!我孩子跟她娘回娘家探亲了!睡前她娘跟我说的,我给忘了!”
洛金玉:“……”
总之,一番折腾,洛金玉终于得以去到喻府。
而皇帝恰恰早他一步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洛金玉说不出“噢你个头”这种话来,他只能省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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