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
“嗳,咱家以后不收了!”沈无疾急切道,“咱家以前做错了还不行吗,以后有你看着,咱家绝不再这样了。以前在曹国忠面前装样儿,咱家若做个两袖清风的样儿,哪能与他臭味相投,哪能得他信任?”
“那他死后,你没收过了?”洛金玉问。
沈无疾噎了一下,悻悻然道:“这个……是这样的,没了他,可还有其他人看着,咱家……嗳!嗳!别气,别气,日后不装了,不收了,绝不收了!再收一钱银子,你就别给咱家饭吃!咱家府里的账册都给你管着!”
“我不擅管账,不管。”洛金玉断然拒绝,想了想,叹息道,“也罢,过去的事,再与你纠缠,也是没用。”
沈无疾急忙道:“没错!”
洛金玉:“……”
他默然瞪沈无疾。
沈无疾顿时噤声,小心翼翼地赔着笑:“这样,待你我婚后得闲,叫账房算一算,咱家将收的数目算两倍,都捐出去做善事,算惩戒咱家,也算替那些不怀好意的行贿者积个阴德。咱也不还给他们,都给贫苦百姓去,好不好?”
洛金玉再叹了一声气,却还是点了点头,道:“你日后不可再受贿,也不可行贿。”
“受贿自然不敢了,行贿就更没这一说,”沈无疾笑道,“以咱家今时今日这地位,还能往哪儿行贿?皇上那儿吗?”
“无论有没有地儿给你行贿,都不可存此心思。”洛金玉郑重道。
沈无疾只能使劲儿点头,就盼着这话头立刻过去。
好在洛金玉多少也顾念今日大喜,没再继续说这事,只留待日后再细说。
两人一时沉默,沈无疾在心中连连感慨:是咱家大意了!和这呆子待在一块,可是半点纰漏都出不得,今儿是仗着婚事,若换了是平时,少不得晚上真要没得饭吃!嗐,咱家还想着作威作福的享受呢,如今这一看来,是娶了个小祖宗!日后钱也没得收了……
可他如此想着,再看一眼洛金玉那温润如玉的面貌气度,恰好洛金玉感觉这沉默有些尴尬,便正好也看向沈无疾,两人四目相对,洛金玉有些生硬地露出了些笑容,试图纾缓些氛围。
沈无疾:“……”
他见着洛金玉那澄澈目光与腼腆神色,顿时心神一荡,悄然握拳,暗道:什么小祖宗,分明是娶回一位冰清玉洁的仙子,别人八辈子都修不来的姻缘!什么钱不钱的,纵是富可敌国,若一生孤单,又有什么意思?咱家可真是愚蠢,竟拿那俗物与金玉相提并论,嗐!
两人各怀心思,恰好已走到了习武场,洛金玉听得一阵热闹叫好声,便暂且放下那事,循声看过去——他还尚未看到什么,就眼前一黑,被一只温热的手掌给捂住了眼睛。
沈无疾一面捂着洛金玉的眼睛,一面恼怒斥道:“谷玄黄你把衣服穿上!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这不知羞耻的混账!”
洛金玉:?
沈无疾又低声对洛金玉道:“金玉,你先别看,污你的眼。”
洛金玉不解其意,但乖巧点头。
沈无疾扭头又嚷:“快点穿上!”
洛金玉只听见一阵喧闹声,过了会儿,人们好像来到了他面前,沈无疾这才松开捂他眼睛的手。
洛金玉眼前有些模糊,一时看不清什么,先听见了一道有些粗糙的声音:“嗳,我教他们肉搏呢,你大呼小叫什么。”
“教就教,穿衣服!”沈无疾怒道,“不知羞耻!”
“你什么毛病?我又不是什么都没穿,你怎么每回都针对我?”那声音道,“哦,这回是有洛公子在,那以前又是怎么回事?你究竟看我哪儿不顺眼?”
洛金玉渐渐看清楚了,不由得一怔,只见面前这位男子生了一副豪迈面孔,身形粗壮,不比沈无疾高,却足比沈无疾壮了一大圈,亦不是痴肥之态,看起来略紧的衣裳内全是鼓鼓囊囊的结实肉,连明庐也远不及。更令人惊讶的是,这人居然有着一脸浓密的胡须。
洛金玉以往听过“东厂五虎”的名声,亦听人说过谷玄黄这人奇异,身为太监却有着胡须,声儿也粗厚,若换了衣裳,轻易看不出他是阉人。可大部分人都说谷玄黄是故意粘上去的假胡子,洛金玉也以为如此,今日一见,却怀疑那就是真胡子了,毕竟胡子还可以是假的,那一身从未在宦官身上见过的腱子肉,却很难作假了。
沈无疾正是嫉妒死了谷玄黄这身腱子肉!
他向来自卑阉人身份,嘴上不说,心里极恨自个儿不够“伟岸丈夫”,平日里看何方舟这些人倒也罢了,勉强仗着自个儿比他们高,还能得意一番,可这谷玄黄——明明也是太监,却生得如此魁梧壮实!还他娘的有胡子!害得他以往到处打听偏方,偷偷用生姜擦脸,脸都快擦破了,半根毛也没生出来。且无论他怎么吃、怎么练,也没多出半块大肉!
凭什么!
因这份妒心,沈无疾总是哪儿哪儿都看不惯谷玄黄,可他又不愿说出缘由。谷玄黄还是个大大咧咧的,只觉得纳闷,却百思不得其解。
想不明白的事儿,就不要多想。谷玄黄飞快地转移了注意力,朝洛金玉咧嘴一笑,拱手道:“咱家谷玄黄,初次见面,想来没认错,你就是洛金玉洛公子了。”
洛金玉回礼道:“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