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无疾自个儿说得情深陶醉,洛金玉却听得毛骨悚然,皱眉斥道:“胡说八道,你少说些这样夸张言辞。”
“夸张吗?”沈无疾痴痴望着他道,“可还没说出咱家心中万分之一的深刻呢。”
书到用时方恨少,沈无疾恨自己没学问,说不出多动听又能更深深表达自己心中对洛金玉那恨不能拿心头血供养的爱意,借别人的诗句辞章,也一时想不出来。
洛金玉不自在地想要重拾正经话题,还未开口,沈无疾已凑了过来,叼住了他的嘴唇。自两人议起婚事,其实也没多长时间,可若以亲热次数算,就仿若已过了许久。只要是没第三个人在,沈无疾必定就要这样黏糊一阵。洛金玉每每觉得这样不好,可又……又不知怎的,就荒唐无比地随他一并浪荡了。
好容易浪荡完……其实沈无疾觉得自己还没“完”,可他见好就收,放长线钓大鱼,松开洛金玉,作出一脸正经模样:“说正事。”
洛金玉:“……”
沈无疾道:“你答应皇上了?”
“答应了。”洛金玉整顿心情,也立刻凝神正经,道,“我猜想,你与皇上,其实也已有共识。”
“是。”沈无疾惭愧低头,讪讪道,“朝中的事大多如此,变幻多端,一时一个变……是咱家无能,嘴上说得天花乱坠,却还是要叫你受委屈。”
他是真心难过不能立刻为洛金玉出一口爽气,可皇上都已那样开口,他只能斟酌轻重。以往也就罢了,如今有了洛金玉,他确实也有意收敛自个儿。
“我并没有委屈。”洛金玉道,“大局为重。”
沈无疾贴心道:“那就是咱娘受了委屈。”
洛金玉听他说起自己的娘亲,神色一暗,没说话了。
沈无疾惊觉自己说错了话,顿时顾不上其他,忙搂着他宽慰个不停,这些都且不细说了。
总之,洛金玉翻案一事,很快就过去了。
这事到底没与君家人扯上干系,只让那位表面清廉、实则水深的当年断案的府尹将整口大黑锅都结结实实地背在了他一人的背上。事了,官府在城中四处张榜,却不细说洛金玉的事,而是讲明这府尹的案子,只在字里行间,将洛金玉那案与这位贪官错办的其他冤案放在一起,一笔带过。
随后,京中各大茶楼酒肆之类闲人聚集之处,却忽然就有人引头,由府尹说到了洛金玉。
到底洛金玉也是三年前在京中赫赫有名的才子,本人亦是有目共睹的挺拔俊秀、眉目如画,足够做京城百姓们茶余饭后的重点谈资,都对他那桩冤案燃起兴趣。说来说去,越说越起劲,大都说洛金玉就是倒霉,遇上了那么位乱判案的昏官,便对他起了同情。
再往后,京城一个戏班子忽然开了新戏,戏名曰《慈母救子》,故事虚实皆有,大约是说,一位姓洛的寒门书生为救一位遭到强抢的良家少女,得罪了抢人的衙内及衙内父亲——那位昏官。不久,那少女离奇死亡,昏官立刻嫁祸给了洛书生。洛书生的母亲为子前后奔跑,击鼓鸣冤,最终一头撞死,却也没换来儿子的清白。直到三年后,春闱中试的翩翩状元郎——一位姓沈的书生得到洛母托梦,求他为子伸冤,然后如此这般,这般那样……
这部新戏节奏紧密,且切合时下京中百姓议论热点,一登台,便大受欢迎。
其他戏班子眼见此事有利可图,忙也四处寻人写以此事为原型的新戏。
……
到此为止,洛金玉三年前的那桩冤案,就算是翻了。皇上亦对外宣称,说洛金玉当初冤名在身却提前出狱,并非沈无疾擅作主张,而是刑部早就盯上了那府尹,早就调查得七七八八,所以皇上故意让沈无疾装作是私放洛金玉出狱,好让那府尹露出马脚。总之,一番糊弄过去。既是这样,那吴为以此弹劾沈无疾的事,自然也是“误会”一场,不必再提。
或许唯一值得一提的是,事了,皇上让沈无疾带话,有意让人以举孝廉推荐洛金玉直接入朝封官,不必等来年春闱了。
沈无疾却想也不想就婉拒了,且振振有辞,说这样容易让人怀疑洛金玉的本事能力,说不定就有些宵小背地里要嚼舌根,不如让洛金玉堂堂正正拿个状元。
皇上倒也没有坚持,他本就欣赏洛金玉,一心培养洛金玉当自个儿的“魏征”,为实现自己千古明君贤臣的美好想象而竭尽全力,因此想着沈无疾这话有道理,就大手一挥,道:“干脆让他恢复太学生学籍,再去读个半年,也好结业,一并宽慰他娘的心。”
沈无疾觉得这皇上难得说句能听的人话,两人一拍即合。
沈无疾说做就做,带着皇上口谕去太学院一通搅和,恩威并重,又叫君路尘、君若广等人受了番脸色羞辱,各有心思,也暂且不提。总之,沈无疾安排好洛金玉复学之事,就兴冲冲回府,径直找到洛金玉,正要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却听洛金玉道:“我有一件事想和你说。”
沈无疾笑道:“巧了,咱家也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你先说。”
洛金玉道:“翻案一事既了,师哥和宋凌也都仍在你府中,师哥如今对你更多信任听从,邙山一事,我也帮不了其他,距明年春闱还有大半年的时间,我想暂且离京。”
沈无疾笑容淡去,问:“你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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