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金玉对沈无疾道:“师哥是有一个弟弟。”
沈无疾看向洛金玉,神色这才又亲近柔和起来,笑着应了一声:“哦。”
洛金玉:“……”
他觉得怪异,又看了看明庐,再看回沈无疾,“沈兄——”
“原来是兄长,失敬失敬。”沈无疾笑意吟吟地看向明庐,拱手道,“小弟拜见兄长,多年不见,今日倒是有缘,好事,好事。”
洛金玉:“……”
饶是洛金玉这块木头,都能看出沈无疾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敷衍意思,遑论明庐。哪儿有人认亲是这样的?比逢场作戏还要逢场作戏。
明庐心中酸涩,道:“无疾,我……我和爹不是故意扔下你,当时混乱,我们自己也是侥幸脱身,再回去寻你,明家已经付之一炬,根本找不到你,我们四处打探,只听说明家再无人生还……”
沈无疾状似认真倾听,热切恭维:“嗳,兄长与父亲福大命大啊,这得酬神还愿。”
明庐:“……”
洛金玉蹙眉,暗中拉了拉沈无疾的衣袖。
沈无疾仿佛没有察觉似的,仍含着客套的笑意,一副关怀模样,问道:“父亲如今在何处,他老人家可还安好?咱家别的帮不上,钱银方面倒是……”
“沈兄!”洛金玉急忙喝止。
沈无疾讶异道:“怎么?”
“你——”洛金玉也不知该怎么说。就是觉得沈无疾这反应有些伤人心,可沈无疾姿态又如此热切,好像挑错也是鸡蛋里挑骨头,可……
沈无疾心中一片平静,他其实根本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他听明庐说自己是他亲弟弟,听说亲爹还活着,就只是知道了有这么件事儿罢了,无论是真是假,都没什么别的想法。
他二十来年里头都没有哥哥,也没觉得怎么。
沈值那个不知是真爹还是假爹的爹死了快二十年,他也不觉得怎样。
总之,他一个人也死活这么过来了。
他也觉得自己冷漠无情,这许多年来,对沈值和应娘这对父母,说不上丝毫不怀念,可想起来时已经记忆模糊,只是惦记着“哦,他们是我爹娘”,学着旁人给他们敬奉长明灯,望他们一路走好,仅此而已。
像洛金玉那样为了他娘要死要活,沈无疾其实不能理解。
如今跳出来一个亲哥哥,沈无疾第一时间想到的并非“什么,我竟有亲哥哥和亲爹”,而是瞬间盘算起“那这姓明的是不是就不会时不时拦在我和金玉之间讨人厌了”。
因此他对明庐露出热切模样,很愿意笼络一番。
而这也是洛金玉觉得他姿态令人不舒服的原因。
这和沈无疾平日里笼络外人的架势无二,非常虚伪。
明庐到底是混迹江湖之人,虽然无法完全摸清楚弟弟心中想法,可心思仍旧飞快转动,对洛金玉道:“事发突然,无疾回不过神来也是理所当然,我也有点激动,不知该说什么。不如我先离开,各自冷静一下,回头再说。”
洛金玉点点头:“你别酗酒。”
明庐笑了起来:“放心。”
说完,他也不废话,转身就走了。
明庐离开后,洛金玉正斟酌要如何开口,沈无疾温柔问道:“金玉,你还要和娘说会儿话吗?刚好端端的,忽然就被打断了……”
洛金玉讶异地看他:“你怎么是这样态度?”
沈无疾也很讶异:“怎么了?哪儿不妥吗?”
洛金玉也说不出哪儿不妥,犹豫道:“你是不信师哥所言吗?”
“信啊。”沈无疾坦然道,“他虽然在男女事上多情薄幸,可听说其他品行都不错,急公好义的,又是得你信任的师哥,想来他没必要捏造事情来攀附咱家这一个太监。”
洛金玉问:“那你是对师哥和先生心怀怨恨吗?”
沈无疾摇头:“又不是他们想家破人亡,怪也只能怪曹国忠。那种场面,能自个儿逃出去就不错了。”
洛金玉更加迷茫:“或许是我冒昧,可我见你姿态,好像并不怎么真正热切。我不知该怎么形容,就是……就是觉得……你好像将他们当外人了。”
“咱家和他们二十数年不相识,他们不就是外人吗?”沈无疾理所当然道。
洛金玉:“……”
沈无疾见他神色,怕他不高兴,忙搀着他的手臂,柔声道:“咱家倒也能装出哭天抢地的模样来认亲,可在你面前,咱家不愿意这样哄你。事实上,咱家听闻自己身世,是有些惊讶,却又不是十分惊讶,毕竟咱家也是见惯风雨的人,什么场面没见过?嗳,也就那样儿。”
“……”洛金玉艰难道,“那是你亲爹和亲哥哥,和其他事怎能相提并论?”
“咱家认啊,刚不还问候父亲和兄长了吗。”沈无疾道,“也没和你说过,你洛家的案早就能翻了,待你这案翻了,就恢复洛家名声。如今明家也有后人了,就连着他们一起恢复了,确实是好事,双喜临门。”
洛金玉:“……”
说得是很好,可怎么就……
“你也是明家后人。”洛金玉道。
沈无疾淡淡道:“是啊。”就没有下文了,好像这事儿很不值一提。
洛金玉:“……”
沈无疾察言观色,问:“你觉得咱家冷血?”
洛金玉犹豫着摇了摇头:“如你所说,你与他们二十数年不相识,一时……也是正常。可我恐怕你心中还是难受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