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无疾一怔,回过神来:“你问这个做什么?”又道,“他成天装聋作哑,很少开口,不是太管事儿,不过想也知道,这么多年屹立不倒的人物,哪能有什么清白的,不过是千年成了精的一条老狐狸。”
“我觉得,时机过于凑巧。”洛金玉蹙眉道,“虽齐先生是你请来的,可以我往日听闻喻阁老为官几十年的为人行事之作风,加上你亲眼所见……虽是无礼之言,可我却总觉得,他在此刻出手,是另有深意。譬如,”他停顿了一下,看着沈无疾,“他也知道了宋凌入京一事,也知道邙山背后官匪勾结的事,眼见如今时机成熟,这才出手,欲与你联手扳倒君亓。”
沈无疾又怔了怔,却并未很惊奇,只道:“若是如此,也不足为奇,左右我们能达到我们的目的,至于他另有目的,只要和我们无关,不妨着我们的利益,就随他去了。”
洛金玉却露出了不敢苟同的神色,他摇了摇头,叹道:“前朝便是亡于党争啊。”
沈无疾讶异地看着他,一时没有说话,哪儿想得到,洛金玉竟忽然想到这么远的地方去了。
洛金玉只觉得内心无限苍凉沮丧。
若喻阁老如他所料,君太尉也如沈无疾所说,那么,也就是说,喻阁老早就知道君太尉在邙山的事,但他却从未说出来过。如今也不过是见着沈无疾为了自己一意孤行,大有要与君太尉玉石俱焚的执着决心,喻阁老才终于出手,试图对君太尉一击即中。
倒也能说喻阁老是积攒力量,蛰伏卧薪,可……
沈无疾见洛金玉神色恹恹,忙揣着一万分的忐忑琢磨他心思,想来想去,试探着问:“你是嫌喻阁老?”
洛金玉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
那就是默认了。
沈无疾的心里有些微妙,暗道,你也嫌我弄权,也嫌君亓,如今又嫌喻阁老……这倒是一视同仁!可你究竟什么不嫌?
这话他自然不敢说出来,只是柔声开解洛金玉道:“朝廷就是这样,水至清则无鱼,若你想着黑是黑,白是白,那就真是错了。你是自个儿过于纯白,眼睛太干净,所以容不得一粒沙子,可实在的外界又哪儿真能有没半点灰尘的地儿呢?过得去也就罢了。就说这喻阁老,也不是咱家为他说话,可你嫌他揣了私心,却怎么不想想,他也就是个俗人,你那是有苛求之嫌了。再者说,他对付的是君亓,用些手段心机,也不算什么,君亓又不是什么好人,值得用阳谋抬举?”
洛金玉沉默片刻,道:“是我钻了牛角尖。”
“嗳,你的品格是再好不过的,只不过年岁尚小,洛夫人与你的先生们总将你保护得太好,你整日就读圣贤书,将自个儿调理得高风亮节,就以看自己的要求去待别人,却不知,绝大多数的人只是俗人,若都与你一样,那岂不遍地是圣人了?”沈无疾道。
洛金玉垂眸,低声道:“我不敢妄称圣贤,我只是觉得,我所做之事寻常,所读之书平常,所秉之道也没任何稀奇之处,皆是书上所写,众人皆知的,为什么有许多人就是做不到。”
这话说出来,其实也自有洛金玉的清高在其中了,让人听来,难免会有些觉得他自视甚高。可却也因如此,洛金玉愿讲这话说给沈无疾听,多少也是与沈无疾亲近交心的缘故。
沈无疾多玲珑的心肝儿,自然也感受到了洛金玉这份自然而然的亲近信任,心中又猛跳起来,一番魂灵儿轻飘飘的都快出窍了。
作者有话要说:金玉过于较真,什么都嫌,连自己也嫌,很理想主义那种,所以一开始就各种杠,也因此会被现实打。当然了,后来大家发现,现实只要打不死他洛金玉,他就擦干血迹继续杠天杠地杠自己= =||
后面大家恨沈无疾的原因可能绝大部分在于:靠,洛金玉本来心灰意冷要跑路了,结果你把他心病搞好了,现在好了,他当官了,大家都没好日子过,天天被死怼!你放出了一个什么大杀器!宁太狠毒了!一切都是沈无疾的阴谋!(大雾)
第82章
嗳!可不能这时候出窍, 难得遇到这好时候, 抓紧的再叫他更亲近咱家些!沈无疾这么暗自思忖道, 正绞尽脑汁地措辞,就听到洛金玉道:“那还是尽早和师哥说一声。”
这时候提别人做什么!沈无疾露出假惺惺的笑容:“这是自然, 也省得他担心。”心中却道,他关咱家屁事!
洛金玉便去了别院客房, 与明庐和宋凌见过, 简单说道:“我有一事与宋公子商量。”
宋凌本蔫蔫地倒在床上发呆, 见着了洛金玉,顿时浑身都是精神, 又见洛金玉没记仇之前的事, 心中更是忐忑又开心, 忙道:“你说!”
洛金玉则是见了这位宋小公子有些雀跃讨好、还有些期期艾艾的样子,心中一软,只道这人无论究竟是谁、目的何样, 看来确实还是孩童心性。他想了想,道:“邙山一事, 已有了些线索,只是兹事体大,还未有确足证据,因此不能多说。但宋公子放心,此事必定会给宋大人兄弟与你其他家人一个交代。”
宋凌又不是真“宋凌”,他哪儿在意这些,闻言不感兴趣地胡乱应了一声。
洛金玉见这孩子兴趣索然的模样, 觉得有些奇怪,又想起他可能并非真宋凌的推断,却没表露出来。洛金玉看向明庐,继续道:“只是,恐怕各路人马都已经知道宋公子在沈府的消息了。御林军看似是为禁足沈无疾,实则是沈兄向皇上所借,来保护宋公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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