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正事,自然便是洛金玉那事儿, 又新加上沈无疾这事儿。
君路尘宽慰君若广道:“你也别难过了, 那沈无疾横惯了的, 对洛金玉那更是满朝满城里都在看笑话的事儿。这事儿没传出去,也没什么,若真传出去了, 你又难过什么?高兴还来不及呢!”
君若广一怔:“为何?”
君路尘嗤笑了一声:“先则,曹国忠比你我更担心此事会连累太尉名声受辱, 这留给曹国忠去着急上火地折腾姓沈的,以求太尉宽谅,你我何必多操心。再说,此事若传了出去,便叫人去议论些别的,譬如人见人打的东厂沈无疾与这位自命清高的才子洛金玉……你觉得,是你更丢人, 还是洛金玉更丢人?”
君若广想通其中关窍,顿时大笑:“自然是洛金玉要气死!他向来觉得自个儿是脚不沾地的神仙,别人身上都是污泥,碰一碰都是对他的大不敬,外头竟还有些傻子偏爱追捧这种玩意儿。怎么的,如今好叫他们看看,这是假神仙,还是真娈宠。”他想了想,又刻薄道,“自古以来,青楼里的妓|女们也有重气节,宁可一死,也不服侍奸贼的,他洛金玉倒好,比妓子们还不如。我就不信,他若与沈无疾当真什么都没有,沈无疾那等人,还会如此鞍前马后地上赶着献殷勤?叔,你可是没听见那沈无疾亲口说的,当着我与我家人就说他是洛家上门儿婿。”
君路尘闻言,也是惊奇,问道:“沈无疾还说了这话?”
“那可不。”君若广嘲笑道,“我绝没听错!叔,你说,这怎么就自觉的是儿婿了呢……”
叔侄二人对视,隐晦一笑,君路尘戏谑道:“这可看不出。”
“要我说,这洛金玉还真是可笑。”君若广道,“别的我先不说了,他和沈无疾……”
君路尘憋着笑,强作正经,故意教训他似的:“你可别瞧不起太监,比你花样多着呢。”
君若广忙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样,又想象一番,心中恶意畅快,一时之间,那些被侮辱的恼怒都消散许多,只觉得洛金玉怎么看怎么好笑,忍不住又和君路尘说了起来,越说越不堪入耳,竟全是些污秽不堪的戏言,在此不值一提。
只说后来君路尘去君太尉面前将这事添油加醋地告了一状,曹国忠也听闻了消息,狠狠惩处了沈无疾一番,亲自向君太尉道歉。
至于洛金玉本就孤军奋战,如今又听到君若广故意让人说偏了沈无疾夜闹他家的事,将洛金玉与沈无疾的关系说得极为暧昧猎奇,令洛金玉腹背受敌,名声大损,乃至于为后来他被诬杀人、蒙冤入狱,母亲撞死为他伸冤未果,种种事端,以后再细细说明。
而如今,沈无疾见洛金玉像是回想起往事方才有所感想,便也想起了过去,柔情顿生,伸手便想抚摸拥抱住他,可手伸到一半,硬生生停住,迎着洛金玉乍然望向自己的眼睛,轻轻咳嗽一声,悻悻然将自个儿的手放回身后,一把背起,防止这不听话的手有它自己的主张。
沈无疾只道:“那时候,你也并非是为你自己抗争,你成绩最好,太学院里就算污脏了些,其实也不会太脏到你的路上。君路尘他们祸乱了的,是其他的学生。只是后来他们反倒埋怨起你来,觉得你过于执拗,将事闹大,反而害了太学院在外的名声,连累他们也不得静心求学。”
说到此处,沈无疾心头火气猛地冒起,冷笑道,“一群不明是非的废物!”
那时候,沈无疾虽被曹国忠狠狠惩戒告示了一番,可他见洛金玉仍不肯放弃,到处奔走上告,可惜官官相护,权权相压,洛金玉再有才名,也不过只是一介寒衣学子,平日里与人清谈倒好,如今见要得罪太尉,众人也都纷纷回避。当然,洛金玉倒也没想拉着他人一起奔走,这是他要干的事,且还不是一件容易做的事,前路颇多凶险,别人若要一起走,他欢迎,别人若不想,他也不会去拉着。
——总之,沈无疾极为心疼他,便避开曹国忠,暗地里设法将此事巧妙地说给了那时的皇帝听。
沈无疾虽平日里是出了名的性情乖僻,出身也劣,自幼无依无靠,是在腌臜中混长大的,可这也能让他混成曹国忠最得力宠爱的干儿子,被曹国忠甘心情愿捧成皇上面前的红人,自然也是有他的生存之道。
他并不打算得罪君亓,因为他知道,这事儿若将君亓拉扯得太深,不说别的,皇上必然也不愿意去多管了。
沈无疾只是告诉皇上,君亓也不知这事,乃至于君路尘也并非是太学院腌臜黑幕之手,可那些事又当真存在,洛金玉这学生所说的倒也不假,只是人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人。
皇上向来偏爱沈无疾,何况此事又只牵扯些不足轻重的人,却好叫他伺机露出些爱民如子的形象,也好拉拢天下读书人,便听沈无疾这一说,就让沈无疾为他好好处置这件事。
沈无疾一番计划谋策,逼着何方舟和展清水二人为弟媳之将来做事,四处张罗,先隔山震虎,以皇上之令查处了些涉事的小喽啰,再请君路尘赴鸿门宴,近乎明晃晃地威胁他,要么这事儿就各退一步,都有个台阶下,要么,就鱼死网破,都死在台阶上。
这沈无疾为洛金玉痴迷疯狂至此,是令君路尘等人所想象不到的,一来,他们还当真怕沈无疾来个鱼死网破,玉石俱焚,可真划不来,二来,洛金玉虽已如他们计划,被学生们孤立埋怨,自身难保,可这块顽石当真是顽石,竟硬生生挺着就是不肯退,还把事终于捅到了院外去,闹得满城沸沸扬扬,都在说太学院欺上瞒下,贪了国库里明文拨给太学生的各项开支补贴,更巧立名目,“有教有类”,对权贵子弟与贫寒书生区别对待,权贵子弟坐新修暖堂读书,贫寒学子则坐旧学堂,且明明内阁早就下拨了足够的款项,令人人皆有暖堂。除此之外,人们更知太学院收了不少原本照成绩根本进不去的学生,也因此夺走了原本考得上的学生的名额。至于为何如此,不用多说,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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