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君若广也不坚持悬梁,被两人一拉就拉了下来,坐在椅子上,以袖掩面,痛声道:“有什么好说的,再让我说一遍,我是如何被沈无疾那条阉狗羞辱的吗?如今我在父母妻儿面前颜面全无,一众下人也都看得我遭欺凌的模样,再往外一说,别说我了,就是叔叔你和太尉的脸面,都被我连累着,被沈无疾给踩在泥里糟蹋光了。我不死,我不死还活着做什么呢?我不死,我不死难道活着看你和太尉陪着我一起被人嘲笑,被阉狗爬在脑袋顶上撒尿吗?”
君路尘顿时皱起了眉头,还未开口,君若清便也皱了眉,抢先道:“可你也说了,沈无疾并非无缘无故去你家捣乱,是你先欺辱子石的母亲……”
他话未说完,君若广便仿若被踩了脚似的跳起来,瞪着他骂道:“谁说了我欺辱了那个寡福的寡妇?!我只说了我为叔叔的事儿去低三下四地请那寡妇管好她那混账儿子,可却不料这市井粗妇丝毫不讲道理,不通情理,一味袒护着她儿子,反过来把我羞辱了一顿,明知道我人还没走远,故意当着我的面又洗凳子,又洗门槛大门的,不是在骂我?怪不得洛金玉这个克星……倒也难怪,”他冷笑着刻薄道,“孤儿寡母的,吃万家饭长大的,相依为命,可不就得死活护着这一个儿子吗。我看他妈如今徐娘半老,可想年轻时倒也不差,再看这粗鄙性情,就不知这洛金玉的爹是确实早死了,还是根本就不知道是谁……”
君路尘倒是不在意他骂洛金玉母子俩,任由着他骂人来消火气,还加之本就厌烦洛金玉,听得反而高兴,亲手给他倒了一杯茶来解渴。
君若清却越听越听不下去,眼前一黑,脑子里轰隆作响,也不顾这位堂兄平日里就得父亲喜爱,更是蛮横惯了,直愣愣便道:“你休得这么胡说八道!真读书人哪有你这样背后刻薄他人至此的?更何况书院之事,子石本就没错,是你们错,你们不思悔改也就罢了,竟还觉得是子石的错?”
君路尘闻言,面色顿时一黑。
君若广瞧见叔叔神色,便知叔叔也被这个向来直眉愣眼的书呆子给气着了,底气充足,板着脸朝君若清道:“你姓洛还是姓君?还大些声嚷嚷啊!要不要我将全院聚集起来,让你去大义灭亲,博你一个如此好名声,说不定你那下凡的天仙从此高看你两眼,不再是你眼巴巴跟在人家后头溜须拍马,堂堂君家少爷比个小厮更谄媚,可人家头顶上的眼睛却理都没理过你,嫌你家富贵,憎你家高门大院,挡着他那破草屋子的风了。”
这正说中了君若清的伤心处。
他正是因记得自己姓君,子石所闹的人正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自己总不能当真不孝至那样,和子石一同罢课讨檄,否则他早如以往似的陪着子石鞍前马后,哪怕因才疏学浅当不得大任,却也好歹算尽了心里。哪里像如今这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子石孤身一人在那抗争,自个儿却被家中严厉管教,郁郁之下,干脆称病请假,不去学院上课了,躲起来装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他如今左想右想,只好道:“子石才不是你说的那样,他才高八斗,文采风流,与他来往亲密之人,哪个不是出名的学子?我却自小愚笨,若非是出身家族,恐怕连太学院都进不了。我与他说不上话,那是应当的,是我脑子不如他好,跟不上他的话,是我的错,怎么能够怪他?何况,他还对我很好,并不是你说的那样不理我,他虽与我不熟,却见我仰慕他的才学,便将他的课本心得主动借给我,让我看一看,说不定能于成绩有所补益。平日里有些清谈之类,若是能多去些人的场合,他也常会叫我一同过去,说多听听别人说,也于思路开阔颇有用处……”
他爹与他堂兄都听得白眼一翻,正要打断他,却听他继续道,“我也见过他的母亲,他生辰,恰逢院里放假,他回家去陪伴母亲,我好容易才问到他家在哪。我也知他从不爱收别人财物,生辰亦是如此,就连同学们送他书本,他都会在看完后还给那人。因此我想了许久,最终只提了两斤茶叶去贺他生辰,是他母亲为我开门,请我进去的。他母亲知书达理,温柔慈蔼,言行举止皆像是大户太太,除却粗衣木钗不如我母亲富贵外,其他绝不差什么。洛夫人见着茶叶,也不肯收,说人来了便是有心,留我在他家用饭。也没其他人,就我和他母子二人,还有与他们家合租院落的另两户人家。饭食虽简单清淡,没有大鱼大肉,可都是他们亲手所做,且味道颇好。”
说到这里,君怀清忍不住笑了,满目憧憬道,“何况,还有子石为每道菜都一一取了名,说了来历故事,可谓妙语连珠,那些菜肴便看着比宫宴都要珍贵了,那是我所吃过,最好的一顿生日宴席。”
君路尘:“……”
君若广:“……”
作者有话要说:可能在君院长的眼里,洛金玉是一个玩弄他富养出的傻白甜崽感情的凤凰男。更令院长生气的是,他崽居然还是倒追。还怎么看都不像能追上。(我胡说的)
第53章
若非碍于叔叔在场, 有些话说了毕竟不好, 君若广都想嘲问一句这位堂弟是否爱上洛金玉了, 还是愿为伏雌的那种。
如今,君若广只能与他叔叔一样翻白眼, 都不和这位家里出了名的傻愣子争辩,敷衍几句, 将人哄了出去, 关起门来, 这才又说起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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