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无疾讪讪道:“你们这些读书人的想法,咱家有时看不懂……”又道,“你也别放在心上,咱家起床气儿有些大,你就当大早上的被狗吠了几口。”
洛金玉忙道:“公公何必如此说。”
“你别生咱家的气就好,旁的别的,咱家也不在乎。”沈无疾别别扭扭地道。
洛金玉:“……”
听得沈公公这话,洛金玉也不知该如何接下去,面上又热起来。
沈无疾见着他在烛光下面颊飞红的模样,心中砰砰直跳,情不自禁地抓住了他的手,柔声问:“你又害羞了?”
洛金玉:“……”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该做什么。
他的心也怦怦地跳起来,试着将手往回抽。
这沈公公也太喜欢抓着手了……
沈无疾见药也涂好了,洛金玉的耳朵也红了,便不敢将他的手抓回来,怕将人吓着了,起身道:“灯笼我来修。”
说着,沈无疾去窗前拿来那灯笼,坐在八仙桌旁修补起来。
暧昧与尴尬的气氛顿时消散了许多,洛金玉自在起来,坐在一旁,认真地看着沈无疾修补灯笼,露出惊讶之色。
虽说洛金玉如今的手受了伤,可他心中清楚,若自己的手没受伤,恐怕也只能将这灯笼补个差不多的样儿,绝无可能补得多好。
可沈无疾却不一样,沈无疾的手实在是巧得不行,只见他手指纷飞不停,那被洛金玉越补越破的灯笼飞速地恢复着精美,比起匠人所作,也不遑多让了。
眼看有几处确实难以修好,沈无疾便干脆拿纸折成蝴蝶,黏补在上面,那短处便再也找不出来了。
洛金玉想起先前沈无疾曾说过,彭祖小印还没他自个儿篆刻出来的好,那时只当是沈无疾随口之言,如今一看,洛金玉倒是有些相信了。
他心道,说不定,是真的呢。
沈无疾很快便将这盏灯修好,放到洛金玉面前:“修好了,你也不要再将那事记着了。”
洛金玉笑了笑:“公公大量。”
“是你大量,别生咱家的气才好……”沈无疾忙道,“不说这个了!”
洛金玉点头,果然岔开话头,问:“西风公公说公公今日宫中有宴,得很晚才回,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沈无疾道:“皇上不胜酒力,宫宴早早结束了。咱家也早些回来休息,明儿大早还要去司礼监办公。”
洛金玉道:“既如此,公公早些去休息——”
“陪你最要紧,休不休息不要紧。”沈无疾忙道。
洛金玉:“……”
沈无疾咳嗽一声:“咱家说的是肺腑之言。”
洛金玉:“……”
沈无疾有些不满,低声道:“每回咱家一说这些,你就装作没听见。”
洛金玉:“……”并没有装作没听见,只是,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第27章
两人相对无言,过了会儿,洛金玉道:“公公还是早些休息吧。”
沈无疾不高兴:“你就这么急着赶咱家走?咱家还给你修了个灯!”
洛金玉:“……”刚刚不是你说别再提灯的事了吗?
这位沈公公的言行举止,实在是无法揣度。
沈无疾也醒悟到自个儿又急功近利了些,忙缓和语气,柔声道:“说个让你高兴的事儿。”
洛金玉:“公公请说。”
“你好好的将身子养好,不多久,咱家就陪你回晋阳去祭祖。”沈无疾原想邀功,可话说出了口,又老脸一热,觉得自己过于殷勤,忍不住拐了个弯儿,道,“你不必担心,咱家本也是有公差要去那,不会误了咱家的事儿。”
洛金玉一怔。
沈无疾察言观色,问:“怎么了?”
怎么了?
我本来也不是要回晋阳祭祖,我只是寻个借口离开京城,去宕子山啊!
洛金玉不惯撒谎骗人,如今眼看自己的计划夭折,又被沈无疾追问,更觉口干舌燥,心中不安,一时之间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他心想,若是如此,恐怕自己更无理由独自离开了。
沈无疾见他脸色不太好,狐疑道:“你是不是不愿意让咱家陪你回老家祭祖?”
洛金玉忙道:“不是……”
“倒也自然,你家是大儒世家,咱家则是一个人人避之不及的阉奴。”
沈无疾本就心思敏感想得多,如今一念之间,只当是洛金玉嫌弃自己,心中难受,语气又尖刻起来,敛了满眼的温柔讨好,冷笑道,“咱家跟你回去,可不是玷污了洛家的清白?”
洛金玉蹙眉:“在下并无此意。”
“你有这意思又如何?”沈无疾冷道,“你洛家满门皆是被阉人所害,咱家也是个阉人,不也正是你洛家的世仇?”
“在下不解公公之意。”洛金玉也不高兴了,“洛家受曹国忠所害,公公乃是手刃曹国忠之人,理应是洛家恩人,公公又怎么会那样作想?”
他忍了再忍,终究没能够忍住,道,“在下有一言,或有冒犯之处,请公公见谅。君子当常省己身,却不可常鄙己身,更不可阴阳怪气,喜怒无常。”
沈无疾气急反笑:“少和咱家说这些,咱家是君子吗?咱家不过是个阉贼。”
洛金玉被他气到了,道:“公公在我心中,是有情有义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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