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云起有点难得的恨意,他千辛万苦的想要把伏城从过去的阴霾中拉扯出来, 而总有人想要一点点把伏城拖进修罗道。
伏城是徐云起的徒弟, 真受欺负也只能被徐云起欺负,他生死教的教主算是个什么东西?
江为止从未在师尊的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他身上散发着的杀气让江为止一愣, 原来师父还有这样一面吗?
教主缓缓抽出了准备献给伏城的刀。十年前他逃了,十年后他跟徐云起有一场死战。
徐云起勾了勾唇,笑起来的时候是冷冷的,徐云起开口了,江为止以为徐云起大约会说一句为民除害,或者是一句要你狗命,结果徐云起只悠悠说了一句:“徒弟受了欺负,做师父的得讨回来。”
江为止被迎面而来的真气逼得向后退了三步,下一刻徐云起和教主已经交手了。
泰安元年一月廿七,距离楼天道之死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远在京都之外的明州,悦来酒楼门口。
一个男人被人从酒楼中扔出来,一人骂骂咧咧道:“没钱喝什么酒?”
江湖上不缺这种看热闹的人,原本吃饭的喝酒的都伸长脖子去看。又见躺在地上的男人灰头土脸的,头发打结了,乱七八糟的糊在他脸上。不过露出来的下巴和半截鼻子能看出这人轮廓长得很深,不大像是中原人的长相。
前些日子世道太乱了,这样的人到处都是。
几个彪形大汉围着男人踹了几脚,骂的话太难听,道:“长得还不错,可惜我对男人没兴趣,你要上街卖屁股还能还酒钱。”
男人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好像根本感受不到疼一样,他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倒是让施暴的人有点难堪起来。
一人来拉架,道:“差不多就行了,一坛酒才几个钱,过几天二月二龙抬头,你别在这儿触霉头。”
那人一听觉得有点道理,朝男人踹了两脚,像是不解气一样临走时又吐了口唾沫在男人身上,道:“晦气!”
老板看了一会儿就进门招呼客栈的客人去了,现在新帝登基,世道太平起来,他的生意也慢慢变好了。
客栈里又传来了欢笑声,听说过几日要大赦,整个大周都因为这件事沾了喜气。
伏城被留在雪地里,他身上有血,沾了一身的泥。客栈里人声鼎沸,散发着温暖,全国欢庆,热闹和他没有一点关系。
伏城躺在冰冷的雪地里,客栈暖和,门口的积雪千百人来回践踏雪块已经融化成泥,伏城半张脸都陷在泥地里,但他毫不在乎,就像是死了一样。
片刻之后,一双白靴子停到他眼前。
“为什么不还手?”
伏城慢慢抬起头,他仰躺着,先是看到了刺目的阳光,他的眼睛有点花了,然后再定睛看了一会儿,终于看到了徐云起的脸。徐云起像个谪仙,穿着一身道袍,手上拿着一把大黑伞,徐云起微微皱眉,又问道:“为什么不还手?”
伏城低声笑起来,他就这样躺在雪泥里,他仰头看着徐云起,他一直在笑,笑得肝肠寸断,甚至到达有点疼的地步。
徐云起冷眼看着伏城发疯,直到伏城笑累了,问道:“你是来杀我的还是来救我的?”
伏城前几日的时候还不好过,那些正义之士像是尾巴一样紧紧跟随着他,不论他走到哪里都有人追杀。但后面几日追杀慢慢停了,有人说看到魔头在靖州,有人说看到魔头在江宁,有人说魔头回京都了。一时间到处都有额头上描绘着火云纹的人,伏城不可能一夜之间出现在这么多地方,他知道有人在故意混淆视听。周衡在帮他,周衡没放弃他,一直到现在周衡都在帮他。
但伏城已经自我放弃了,直到他今日看到徐云起。
“哦,你是来杀我的。”伏城懂了,伏城堕入魔道,徐云起根本保不住他,他看到徐云起的那一刻就明白了,徐云起是代表天下正道来杀他的。
徐云起的眉头跳了跳,他一直在压抑自己的怒气,道:“站起来。”
伏城张开双臂,他依然在笑,胸膛跟着他的笑意上下起伏,他有点挑衅的看着徐云起。
“老子让你站起来!”徐云起真怒了。
黑伞尖抵在伏城的咽喉上,这是一把普通的伞,但在徐云起的手里就能比天下一切武器都要锋利。
“还手。”
一点鲜血顺着伞尖往下流,好像徐云起下一刻就真的要把伏城的咽喉捅穿在这雪地里。徐云起看伏城那副自轻自贱的样子就来气,他的伞又往前逼近了几分,几乎是咬牙切齿般得逼出的几个字:“龟儿子动手!”
伏城终于动手了,他一手抓住伞尖,然后陡然朝左边错了一步,伞尖在地上划出一道污浊的泥点。伏城整个人腾空翻转起来,他狼狈的站在徐云起面前。
下一刻,徐云起的大黑伞就朝伏城而来,平平无奇的一把伞在徐云起手中被舞得像是一把剑,看上去是轻飘飘的却能破空一切,伞身打在伏城身上,狠狠的抽出了一道血痕。
伏城终于知道徐云起是来真的,他后错了一步躲过攻势,松松垮垮的站着,像是一只小狼一样从凌乱的头发中狠狠盯着徐云起。
他内心有恨,他恨徐云起来的那么迟,十年前你错过了,十年后你又错过了。
伏城简直像是在故意报复徐云起,他用的全部都是正玄山的武功,这些功夫当年是徐云起一招一式的教给他的。伏城很少用,他不喜欢跟名门正派扯上关系,如今却一股脑儿的全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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